今年朝会开得少。
这都快二月底了,陛下总共也才召开了三次朝会。
更多的是陛下或者殿下用电话随时询问。
这电话尽管装了大半年了,大家还是觉得奇异无比。
为什么一个盒子,几个按键,接上一根线,就能与人相隔那么远,不用见面的聊天。
不过,虽然这东西方便,什么事都能及时向上或者向陛下太子汇报。
正因为能随时随地的进行电话沟通,朝臣们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偶尔偷个懒,喝个茶。
殿下随时随地打电话找人,询问某事进展如何。
并且,有了电话,你的言行举止,都要非常注意。
搞不好前一秒你跟对面的人嬉笑聊天,后一秒,对方就给太子打电话,打你的小报告!
所以,现在朝堂那还有什么淮西党,什么浙东党。
现在朝堂有的只有‘进步党’跟‘懒惰党’。
反正每人一月的工作计划都有明确目标,朝廷的奖励制度摆在那里。
想要拿奖励的,自然属于‘进步党’,因为他们勤奋,努力完成目标!
剩余的官员由于各种原因,表面上看起来忙碌无比,结果一到月底,什么都没完成,拿不到每月的奖励,被人叫做“懒惰党”。
当然,这不是嘲笑,而是鼓励,希望他们能变得勤快,工作效率给提起来。
这种工作模式,朝廷大部分官员都已习惯,不过还是有极少数官员适应不了。
这其中就有李善长。
作为大明开国元勋,又是位高权重的老臣。
他早已习惯大权在握,高高在上的日子。
现在陛下撤了宰相一职,他从凤阳回来后,陛下只授予他虚职,不让他接触什么实权。
至于以前亲近他的官员,在胡惟庸出事后,已经对他敬而远之了。
再加上现在官员每日忙忙碌碌,辛勤无比。
而他整日无所事事,每日只到朝堂露个面,然后就不知道干什么了。
没人理他,也没人管他,哪怕他直接回家睡大觉,陛下也不会责怪他,反而会叮嘱“什么爱卿若是觉得身体不适,应多在家休息。”
在朝堂待得越久,李善长就越觉得不自在,仿佛全身爬满蚂蚁一样难受。
他现在就像,就像朝堂的一个吉祥物。
以前有人私底下说陛下没人性,当了皇帝就会卸磨杀驴,慢慢的把当初跟着陛下打天下的那帮人慢慢给清理掉。
陛下留着他,让他继续朝中担任职位,就是想给那些说闲话的人看看。
陛下到底是不是大家口中“背信弃义,卸磨杀驴”的小人。
李善长是何等骄傲的人,他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侮辱”。
即便,对方是皇帝……,也不行!
所以,在今日朝会结束后,朝臣还未离开之际,李善长走出行列,对着老朱恭敬的行礼道:“陛下!老臣李善长,年迈体衰,神思昏聩,近来深感精力不济,于朝事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恐久居其位,非但无益于国,反成累赘,空耗朝廷俸禄。”
“臣……恳请陛下,念在老臣微末之功,准臣……致仕还乡,颐养天年!”
李善长话音刚落,所有正准备离开的官员都停下了脚步,望了过来。
韩国公又辞官?
洪武四年,韩国公以健康为由辞去丞相职务,陛下批准其退休,但保留韩国公、太师等职。
不过在洪武五年,陛下又让韩国公回朝,担任要职。
洪武九年,韩国公再次请求辞官,陛下未批准,让他去了凤阳监督都城建造事务。
今日,韩国公又要辞官?
龙椅上,老朱面色沉静,仿佛早已料到这一刻。
打量了好一会儿下方保持着躬姿势态的李善长,才叹息道:“善长啊,你这是作甚?”
“你乃咱之股肱,大明之栋梁,虽说如今年纪大了,但经验老到,见解深远,朝廷岂可一日无你?”
“咱,还指望你多为咱分忧几年呢。”
这番话语,听起来情真意切,充满了帝王对老臣的倚重与挽留,标准的“明君”台词。
只是……
陛下啊,明眼人,都知道韩国公现在名无实职,在朝堂的地位尴尬,哪里是您的股肱?
李善长低着头,愈发显得恭敬与诚恳:“陛下隆恩,老臣感激涕零!”
“然臣非虚言推诿,实是年老昏庸,近日处理文书,常感目眩神摇,恐有负圣恩。且观朝中如今,英才辈出。老臣旧时所学,已显陈旧,思维迟滞,实难跟上大明日新月异的发展。”
“若再贪恋权位,岂非阻碍贤路,愧对陛下,愧对大明?”
说着,李善长跪了下去,给老朱磕了一个:“万望陛下成全老臣这最后一点私心,让老臣得以年迈之躯,归老乡里。”
老朱并未第一时间应话,脸上露出惋惜与不忍之色,好一会儿才道:“唉……爱卿言重了。咱深知你为国操劳一生,功劳苦劳,咱都记在心里。只是这朝廷骤然少了你,咱心实在难安啊。”
老朱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凝神屏息的众臣,忽然道:“诸位爱卿,你们帮咱,再劝劝韩国公?”
被目光扫到的官员们纷纷低头,无人敢应声。
陛下啊,你这眼神也太明显了吧。
你想演“明君贤臣”的戏码,干嘛要把吃瓜群众给拖下水?
万一真有愣头青顺着您的‘意思’,来规劝韩国公,恐怕还没出大殿,家就被锦衣卫给抄了吧。
老朱等了片刻,见无人应答,无奈的长叹一声,惋惜道:“善长啊,你心意已决?”
“老臣去意已决,望陛下恩准!”李善长语气坚定。
既如此……”老朱身体微微后靠,仿佛痛失一臂一般,沉声道:“咱虽于心不忍,亦不能不成全老臣之心愿。朕,准你所奏。”
听听,陛下你听听,你都说“朕”了。
你是真心想留韩国公吗?
“谢陛下隆恩!”李善长再次深深叩首,心中五味杂陈。
有解脱,有失落,更有无尽的悲凉。
他知道,这出戏,快到尾声了。
按照惯例,功勋老臣致仕,陛下必有厚赏,田宅金银、诰命殊荣,以示皇恩浩荡,也为后来者立个榜样。
然而,老朱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竖着耳朵的官员心中一震。
“爱卿归去后,当以身体为重,好生颐养天年。”
老朱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定:“望爱卿身子骨硬朗,若得闲暇,每年可回京来看看,朕设便宴,与你再叙旧情,吃吃饭,喝喝酒,亦是美事。”
话到此为止。
没有赏赐,没有虚衔,甚至没有一句“赐金还乡”的场面话。
只有“回家待着”,以及一个看似亲切、实则空泛的“回来吃饭”的邀请。
李善长身形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再次叩首:“老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善长站起身来,摘下官帽,一步一步,沉稳地走出了奉天殿。阳光照在他苍老的背影上……
有些落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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