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剑碎带来的反噬,青冥眼中的疯狂与不屈如同被浇灭的火焰,瞬间黯淡下去。
支撑身体的双手再也无力,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脊骨,彻底瘫软在地,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染红了霜染的双鬓和青色的衣襟。
他败了,败得彻彻底底,引以为傲的剑,在对方一个念头下便化作了尘埃。
整个战场,陷入了比之前更深沉的死寂。
唯有青冥痛苦的喘息和鲜血滴落的细微声响,在无声诉说着绝对力量下的绝望。
看着瘫软如泥的青冥,叶白的眼神始终平静依旧。
“本座再问你一次。
尔等,如何踏足此方人间?”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响彻在青冥残破的识海深处,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着他濒临崩溃的意志。
那双深邃的眼眸,直刺青冥灵魂最深处,让他所有的秘密都无所遁形。
青冥残破的身躯剧震,在叶白那双眼睛面前,他感觉自己渺小得连尘埃都不如,任何抵抗都是徒劳。
最终,
求生的本能,还是压倒了一切骄傲与不甘。
他艰难地抬起头,沾染血污的脸上只剩下无尽恐惧与不甘的屈服。
声音嘶哑,断断续续,带着灵魂深处的颤抖,道:
“我、我有证…大道通行证。”
每吐出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他残存的所有力气。
“此物…乃诸天大道降下的绝少机缘。拥有者,可、可随意穿梭诸界,包括…人界。”
话音落下,青冥眼中的光芒彻底黯淡,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唯有那“大道通行证”五个字,如同最后的遗言,也像是他唯一能用来换取性命的筹码,回荡在死寂的战场上。
叶白眉头轻挑,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了然。
果然如此。
他不再看地上如同破布般的青冥,目光转向一旁同样震撼得无以复加的宁凡。
“此獠交予你处置。生死,在你。”
叶白的声音恢复了平淡,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拂去一粒微尘。
话音未落,那笼罩天地的恐怖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
宁凡猛地回神,看着地上气息奄奄的青冥,眼中复杂之色一闪而过。
他虽然不知叶白为何要将这青冥交给他处置,但有此人在,他或许可以了解到关于人界之外、甚至包括禁忌生灵的事。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叶白躬身一拜,道:“谢大人!”
“此人剑心已毁,对你已构不成威胁,你可将自己一缕禁忌之力烙入其神魂,让他为你所用。其体内的大道之证已与其神魂融为一体,你若想去往外界历练,可以借此为媒介。但切记,切不可到处亮证,否则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叶白再次提醒了句。
宁凡闻言一喜,连忙恭敬称是。
有这么一个可随身携带、活着的各界通道,谁会到处宣扬,那不傻么?!
叶白见状也是满意的点了下头,
“好好修炼吧。”
叶白最后只留下了句。身影已然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那破碎的山河,昏迷的青冥,以及宁凡眼中那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期待。
……
皇宫深处,帝座之上。
隔绝空间的屏障随着叶白的离去悄然消散。
昊辰的目光再次投向那片狼藉的北境战场,清晰地看到了昏死在地的青冥,以及气息虚弱的宁凡。
此时宁凡已经完成了缔约关系,青冥已经成为了他的仆从,一念间便可控制其生死。
“师尊居然没杀他,还将此人交给了这家伙。”
昊辰帝眸中星河流转,龙影沉浮,不知在想什么。不过既然是叶白的决定,那他自然也不会插手。
他能隐隐感受到,那昏死的青冥身上,有一丝与他体内仙道本源共鸣的力量。
“或许,这才是师尊留下他的原因吧。没想到,师尊竟如此看重这家伙,此人倒是有趣。”
昊辰一笑,也将宁凡记在了心里。
……
北境的风波,就如同投入浩瀚汪洋的石子,涟漪尚未扩散便已平息。
此时叶白已经回到了钦天监,自己所在的山峰上。
而这过程都不到三刻钟。
“师弟,你又跑哪去了?今天的灵鹿肉羹要凉啦!”
似乎也感应到了叶白的气息,李师师带着一丝嗔怪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清脆得如同林间雀鸟。
她身影一晃,已出现在叶白身侧,气鼓鼓地叉着腰,道:“再这样神出鬼没,下次有好吃的可不给你留了!”
叶白眼中掠过一丝温和的笑意,那超然物外的气息瞬间敛去,只余下寻常的平和。
“闻着香味就回来了,师姐的手艺,怎能错过?”
叶白笑着道。
日子,就在这看似寻常的烟火气中,消消流逝。
就这样,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
几场秋雨打落了满山红叶,又几度春风染绿了蜿蜒石径。
钦天监的庭院里,许凌精心侍弄的灵植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层层叠叠的灵光交织成流动的锦缎,记录着无声的岁月。
他常常坐在花圃旁,与如烟对弈,黑白棋子在玉盘上敲落清脆的声响,便是流年里最安稳的注脚。
偶尔间许凌舞刀,如烟抚琴。两人营造出的琴刀和鸣画卷,也成为了钦天监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黑龙常年盘坐在后山寒潭边,也时而去找小团团玩,其实主要目的,是贪图小团团星空戒里那些各界龙族的本源。
玉少卿学会了酿酒,他的酒成了监内最受欢迎的珍品。
闲暇时玉少卿总要拉着萧火火在凉亭里小酌几杯,谈天说地,论道古今。
变化最大的,当属小团团。
倒不是因为容貌变化,因为从始至终,小团团还是那个肉嘟嘟、如瓷陶般可爱的小女孩。仿佛永远长不大一般。
变化指的是,她继承了李师师的活泼灵动,眉宇间早已透出超越年龄的沉静。
她还经常去向卧龙求教学问道理,调侃许凌与如烟早日结为道侣,也喜欢听黑龙讲述那些光怪陆离的龙族传说。
那双曾经懵懂的大眼睛,如今闪烁着对世界的好奇与求知的渴望。
而叶白,始终是这一切的中心与锚点。
他或是在山巅静坐,观云海翻涌,日月轮转,银发与白衣仿佛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或是在静室中闭目,周身气息深邃如渊,无人能探知其修为的边界。
更多的时候,他就在众人之间,听李师师叽叽喳喳地说着监内的趣事,尝她新琢磨出的点心,偶尔指点许凌、如烟修行上的困惑,解答小团团千奇百怪的问题。
这几十年间,他很少再离开钦天监。
昊辰的帝位日益稳固,人间在他的治理下海晏河清,气运蒸腾,与仙界的联系也在某种微妙的平衡中维持着。
似乎一切,都已步入了正轨,平静得如同无波的古井。
呼~
山巅的风,吹动了叶白的银发。
他负手而立,目光越过层峦叠嶂,望向人间广袤的大地,也仿佛穿透了时空的界限。
夕阳的金辉洒落,为他挺拔的身影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却驱不散那深邃眼眸中沉淀的岁月重量。
“九十九载!”
一道几不可闻之声,消散在山风里。
时光流逝,距离他答应师尊守护人间的百年之期,如今就只剩下了最后一年。
这九十九年的光阴,后半段他几乎都在钦天监的晨钟暮鼓、友徒相伴、草木枯荣中度过。
宁静的表象下,是承诺的倒计时,无声地指向那个即将到来的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