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主赐福此地,保佑陛下与王子殿下安康。”
克兰麦大主教那浑厚的声音穿透石壁,宣告仪式的开始。
唱诗班就位,低沉的管风琴声伴随着庄严的圣歌回荡在教堂穹顶之下。
祈祷文、应答诗、祝福词...神圣的仪式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凯瑟琳的精神力小心翼翼地绕过王冠本身的威严气息,专注地解析着那层魔法防护。
它并非强大的攻击性魔法,而是复杂的警戒与束缚咒,核心在于“非授权触碰”与“空间移动禁止”。
它像一个精巧的铃铛陷阱,任何未持有特定“钥匙”的触碰,都会引发尖锐的警报,并将物品牢牢“钉”在原地。
破解它需要时间,需要绝对的专注,更需要一个瞬间的“空隙”。
凯瑟琳一直在等待。
当管风琴奏响最高潮的乐章,克兰麦大主教开始为国王和王子进行最核心的祝福环节。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在祭坛前那对尊贵的父子身上。
这是西泽尔预判的“心理盲点”——在圣灵降临的神圣时刻,对祭坛上“受祝”物品的警惕性会下意识地降低。
就是现在!
凯瑟琳的精神力凝聚成无形的长针,刺向防护咒的几个关键魔力节点。
防护咒的光芒在她精神视野中剧烈闪烁了一下,很快就如同接触不良的电路那样出现了迟滞和混乱。
与此同时,凯瑟琳的右手悄然滑出一小瓶清澈如晨曦的液体。
这是她之前在布拉格闲逛时收购到的凤凰眼泪,具有破除强大魔咒和诅咒的神奇效力。
一滴晶莹的泪珠悬浮在凯瑟琳的指尖。
另一边,克兰麦的祝祷声庄严响起。
就在这祝祷声达到顶点的瞬间,凯瑟琳的精神力与凤凰眼泪的力量合而为一,如同轻柔又锋利的刀刃,切开了防护咒最后的束缚。
做完这一切的凯瑟琳走到静修室门口。
她拉开门,对守在走廊不远处那有些心不在焉的年轻执事道:“阁下,时间紧迫!这是仪式急需的圣洁忍冬和常青叶,必须要献给祭坛,为陛下和王子殿下祈福。”
执事刚才见过那位传话修女,也看见凯瑟琳捧着那些植物回来。
他点了点头,一边快步往外走,一边道:“请跟我来。”
凯瑟琳跟着年轻执事来到教堂大厅门口。
她看见了祭坛上那顶熠熠生辉的黄金王冠。
执事领着凯瑟琳将植物交给圣器室门口的助祭,助祭又匆匆将其送入。
就在助祭转身进入室内,门口守卫视线被短暂遮挡的刹那——
凯瑟琳的右手从袖中挥出,动作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
她施展了一个无声的飞来咒。
几乎在同一毫秒,她又施展了一个同样无声的置换咒。
祭坛上的王冠震动了一下。
站在王冠侧面方向的西泽尔向着凯瑟琳点了点头。
原本被西泽尔藏在宽大裙摆内衬袋里的赝品王冠已经消失。
同时,真品王冠出现在凯瑟琳用无痕伸展咒拓展过的袖袋深处。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祭坛上的王冠在旁人看来,只是烛光摇曳下光影的轻微晃动。
一切如常。
赝品完美地取代了真品的位置,静静地躺在丝绒垫上。
凯瑟琳心中巨石落地。
她立刻垂下头,双手交叠在身前,做出谦卑祈祷的姿态,快速而自然地转身。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瞬间,一道目光穿透人群,牢牢钉在了她低垂的兜帽上。
是玛丽小姐。
这位虔诚的天主教扞卫者,正站在离祭坛不远处属于王室成员的专属区域。
玛丽的眼睛微微眯起,视线在凯瑟琳那身普通的修女袍和遮住大半面容的兜帽上逡巡。
她微微偏头,对身旁一位身着西班牙风格服饰的随从低语了一句什么。
凯瑟琳兜帽下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不过她的脚步未停,维持着祈祷的姿态继续向静修室移动。
就在凯瑟琳即将拐过通往静修室区域的最后一道拱廊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一个西班牙口音的男声道:
“姐妹,请留步。”
凯瑟琳缓缓转过身,兜帽依旧低垂,只露出下半张刻意变化过的布满岁月痕迹的脸。
叫住她的是一个身材精悍的男人,穿着剪裁考究的深色西班牙式紧身上衣,胸前别着一枚不起眼的银质圣章。
“阁下有何吩咐?”凯瑟琳用带着浓重北方腔调的声音回应,双手在身前交叠,微微躬身。
西班牙随从上下打量着她,目光在她粗糙的修女袍、沾着泥土的裙摆和怀中剩余的几片常青叶上扫过。
“姐妹来自北方的哪座修道院?。”
凯瑟琳心中念头飞转,她想起了罗西教授在无数次在课后“布道”时,用一种近乎怀念的语气提到过的一个地方。
“回阁下,”她谦卑地答道:“我来自诺森伯兰郡,林迪斯法恩岛上圣卡斯伯特隐修院。”
林迪斯法恩岛,那个饱经维京人蹂躏却始终屹立不倒的圣地,其修女以简朴和坚忍着称,装束也最为原始朴素。
西班牙随从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林迪斯法恩的名声足够响亮,也足够偏远和封闭。
“圣卡斯伯特隐修院......”他沉吟片刻,突然抛出一个专业的问题,“那么,姐妹应当熟知《林迪斯法恩福音书》中关于圣约翰启示录插画的象征意义了?特别是那四活物围绕宝座的场景,其颜色与方位的对应,在你们隐修院的默观传统中,有何特殊解读?”
这是一个只有对早期基督教艺术和特定隐修传统有深入研究的人才能问出的刁钻问题。
凯瑟琳的神经紧绷起来。
她“听”到罗西教授那慢悠悠的腔调在她脑海里响起——
“哦~那些固执的凯尔特修士,总喜欢在颜色上做文章...碧蓝象征天空与神性,占据东方,对应人子;火红象征殉道与圣灵,居南方,对应狮子;纯净的白象征复活与福音,在西方,对应牛犊;至于那深邃忧郁的紫,北方之色,死亡与审判的象征,自然是飞鹰的位置...他们把这套东西刻进了骨头里,认为默观四活物的色彩流转,便能触摸末日的启示......”
凯瑟琳忍住翻白眼冲动,心中默默感谢罗西教授那些年无孔不入的“洗脑”。
她抬起头,模仿罗西教授的模样,眼睛里流露出狂热的光芒。
“赞美我主!阁下竟也深谙圣像之秘!”她回应道:“四活物之色,乃神启之钥!东方人子,碧蓝如苍穹,乃道成肉身之神性本源;南方雄狮,赤红似烈焰,乃圣灵之火与殉道者之血;西方牛犊,纯白若羔羊,乃复活的福音与无瑕的牺牲;北方飞鹰,深紫如暮霭,乃先知之眼,洞察死亡与最终审判!此乃吾等隐修默观之径,昼夜不息,以求窥见末日荣光之一斑!”
西班牙随从脸上出现了一丝错愕。
凯瑟琳的回答不仅完全正确,而且那种沉浸其中的语气,确实像从一个林迪斯法恩老修女嘴里说出来的。
他准备好的后续诘问,比如某些特定祈祷文的顺序、甚至圣卡斯伯特遗骨匣的某个细节,在这个堪称“教科书”级别的回答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了。
自己总不能在这里和一个“虔诚到狂热”的修女辩论神学象征吧?
“姐妹的虔诚令人动容。”西班牙随从的态度变得非常恭敬,“愿圣卡斯伯特保佑您。”
“愿主的光辉永远照耀您,阁下。”凯瑟琳再次深深躬身,然后迅速转身消失在通往静修室的拱廊阴影里。
回到静室内,她脱下修女袍,露出里面便于行动的深色便装。
凯瑟琳将从玛莎修女那里借来的花圃铜钥匙小心地放在静修室唯一的木桌上。
接着,她从另一个袖袋中掏出一小撮飞路粉。
“破釜酒吧,后厨储藏室!”她将粉末撒入静修室的壁炉。
这里会有亨利过来收尾,自己的任务已经结束。
绿色的火焰腾空而起。
凯瑟琳毫不犹豫地踏入了火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