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散发出去,仅仅当天,中州皇城,通天殿外。
这座撑天之柱般的巨殿前,广场上的空间不断泛起波纹,一道道气息渊沉的身影接连显现,每一位,都是能让一方天地变色的顶尖存在。
“杨老古板,你这脸拉得比驴还长,可是又在哪本术法里钻牛角尖了?”
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五行宗的段礼挺着圆滚滚的肚子,笑得像个弥勒佛,他那身打扮,与其说是宗门大长老,不如说更像个刚从田里收完庄稼的老农。
太清宗的杨泰初眼皮都未抬一下,从鼻腔里挤出一个音节:“段胖子。”
话音未落,一阵异香先至,合欢宗的诗清婉赤足踏空而来,足踝上系着一串细小的银铃,随着她的步伐发出清脆而勾魂的声响。
她着一身胭脂色的薄纱,行走间媚态自生,仿佛她本身就是情欲法则的化身,可那双流转的凤眸深处,却是一片不起波澜的澄澈,将所有投来的目光都看作无物。
“两位前辈安好,帝主这般火急火燎地传召,可是有什么天大的热闹瞧呀?”她声音娇媚,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段礼依旧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怎么合欢宗让你代表宗门过来?”
诗清婉轻笑道:“宗主长老们大多都在闭关,只剩下我闲着,就来呗。”
段礼点点头,而杨泰初那边则干脆闭上了眼。
诗清婉自讨了个没趣,目光一转,投向了不远处那道白衣胜雪的身影——远崖雪域宫的宫主,玖狸。
她孑然独立,周身寒气四溢,察觉到诗清婉的视线,玖狸清冷的眸子仅是淡漠地一瞥,便再无交集。
“啧,又是一个无趣的人,跟千映雪一个德行。”诗清婉轻声嘀咕。
这时,紫府玄清宫的宫主韩山君翩然而至,她一身华贵宫装,仪态端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冲淡了场中几分无形的对峙:“诸位道友都到了。”
随后,混元宗的陈仙捻着长须现身,仙风道骨之下,是一双精于算计的眼睛。
天衍宗的郭天机则是驾驭着一方法宝星盘,悄然降落。
忽然,一道凌厉到极致的剑意撕开云海。
剑光收敛,南宫无极的身影显现,他怀抱古剑,孤身走到角落,闭目垂首,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不及他剑锋上的一点寒芒。
最后,一直候在殿侧的玖玄烨走了出来,他面容沉肃,目光扫过全场:“能说上话的人,都已到齐了。”
他话音刚落,那两扇与山体融为一体的巨大石门发出沉闷的巨响,缓缓洞开。
一股无法言喻的厚重与压抑感自殿内扑面而来。
大殿深处,幽暗无光,唯有一道孤高的背影,静立于观星水镜之前。
众人心头一凛,依序步入殿中。
殿内空间宏伟得超乎想象,穹顶之上,是真实流淌的璀璨星河。
随着最后一人进入,殿门轰然关闭,一道庞大的阵法光幕升腾而起,彻底隔绝了内外。
气氛,在这一刻凝固。
帝擎缓缓转身,眼眸逐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诸位。”帝擎开口:“还请原谅朕仓促传召,只因事关我界存亡。”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抬手一挥,观星水镜中的星河景象骤然变换,化作一片混沌虚无。
在那虚无的中心,一座难以名状的黑色巨塔轮廓,若隐若现。
镇魂狱塔!
“此塔,已于南疆灵族现世。”帝擎的话,如惊雷落地。
“陛下。”混元宗的陈仙试探道:“此塔现世固然是大事,但召集我等九大仙门齐聚于此,是否……有些小题大做了?”
“小题大做?”帝擎嘴角挑起一抹冷峭的弧度:“陈仙,你混元宗的古史,就没告诉你这塔的真正用途吗?你们都以为,这是镇压上古凶魔的监狱?”
“不是吗?”陈仙反问。
“错了。”帝擎声音冰冷:“它不是监狱,是封印!隔绝两个世界的封印!”
封印?
在场众人,除了少数几人,无不面露惊疑。
“封印什么?”杨泰初询问。
帝擎的目光变得无比深远,他再次挥手。
水镜中的画面再度变化。
这一次,水镜中的景象让所有人汗毛倒竖。
一些看不清面容的修士在星空游荡,他们身上缠绕着诡异的紫色流光,那不是灵力,而是一种高于他们法则的力量。
他们所过之处,星辰黯淡,世界枯萎,繁华的仙城,连同其中的亿万生灵,都在无声中被抹去,法则崩解,存在过的痕迹被彻底吞噬,只留下一片连光都无法逃逸的绝对虚无。
一股源于生命最深处的战栗,透过水镜,攫住了每一个人的神魂。
“这些,便是灾难。”帝擎的声音里带着沉重:“你们可以称之为,虚空修士,他们不属于我们的世界,是来自世界之外的……天灾。”
“而镇魂狱塔,是上个纪元,我们的先辈燃尽整个世界的修士,反制而出的最后屏障。”
“如今,屏障裂了。”
“它的现世,不是机遇,是警钟。”帝擎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巨锤敲在众人的心口。
“它在告诉我们……”
“我们的纪元浩劫,提前了。”
“它……已经开始。”
“而我们这些站在顶端世界的人,避无可避。”
殿内一片死寂。
纪元浩劫四个字,让这些中州巨擘认真以待。
他们都知晓纪元更迭,但那本该是数千年后的事,而且纪元劫是不可参透的,可现在,帝擎却说,这镇魂狱塔就是纪元劫的开端?
“陛下……此事,可有实证?”韩山君秀眉紧锁,她不是质疑,而是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
“想要证据?”
帝擎冷哼,下一瞬,浩瀚无比的帝王龙气席卷整座大殿,压得空间都在呻吟!
“朕,就是证据!”
他凝视着众人,声音不大,却震得所有人的神魂都在颤抖。
“朕,已转生七次。”
“是上个纪元,苟活下来的人!”
帝擎的话音落下,通天殿内却无一丝回响。
上个纪元的人?转生七次,还依旧登临帝位?
他……究竟活了多久?又究竟……是什么东西?
难不成皇室有什么神通可以控制自己转世的位置?
“先辈们并非没有留下后手。”帝擎缓步朝下走来。
他没有理会众人神情中的惊涛骇浪,继续说道:“镇魂狱塔,既是封印,也是生路。”
“掌控它,便能为我界争取到宝贵的喘息之机。”
“甚至,能获得与那些虚空之外的生灵……一战的资格!”
“否则,不出千年,待封印彻底崩解,虚空降临,我们这个世界,将重蹈上个纪元的覆辙。”
帝擎的语气平静,却描绘出了一幅万物归墟,生灵涂炭的末日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