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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军阵前,临时清理出的边关城楼内。
老者将那份国书递上。
内容很简单——南黎愿与大夏就此止戈,为表诚意,愿与大夏永修盟好,互相联姻。
鉴于大夏并无皇子,且当今陛下亦是女帝,故南黎愿迎娶大夏长公主萧芮宁,册为太子正妃,将来便是南黎王后,以此确保两国世代和睦。
这份国书刚被念出,帐内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起来。
“不行!我反对!”
苏慕卿第一个出声拒绝,语气激动。
她不顾自身伤势,猛地站起身,俏脸上满是愤慨。
“芮宁她……她已有心上人!怎可再远嫁南黎?你们可知远嫁异国他乡、名为和亲实为质子的女子,下场有多悲凉?”
她自己是政治联姻的牺牲品,至今仍是处子,从未尝过情爱滋味,深知其中苦楚。
她绝不忍心看到自己最好的姐妹再步后尘!
江离在听到内容的瞬间,暗中握紧了拳头,周身的气息一下子冰冷了下去,眸中寒光闪烁。
那老者却似早有预料,不慌不忙地劝慰道。
“靖边妃稍安勿躁。我南黎皇室天生视血脉为尊,历来只在宗室内部通婚,以确保血脉纯净高贵。此番破例迎娶大夏长公主,并许以太子正妃之位,已是我国退让了极大一步,诚意满满,还望贵国慎重考虑。”
帐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萧芮宁身上。
她是当事人,她的态度至关重要。
然而,萧芮宁只是阴沉着脸色,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按照规定,此等国书,她们在前线的将领说了并不算,最终必须递呈京师,由天子决断。
江离也始终未发一言,他只是冷冷地看着那份国书,又看了看那老者,最终将目光投向远方,无人能猜透他此刻的想法。
就这样,在苏慕卿焦急、愤怒却又无助的目光注视下,那份决定着萧芮宁命运的国书,被封装好,转交给了一名驿卒,快马加鞭送往大夏京城。
不知何时,南黎大军如同潮水般退去,连同那位悟道境老者也消失不见。
危机暂时解除,但中军大帐内的气氛却比之前大战时更加阴沉压抑。
苏慕卿气恼地一跺脚,再也忍不住,转身直面江离,美眸中带着失望和质问。
“方才你是三军统帅!为何一言不发?!你就忍心看着……”
江离缓缓侧眸看向她,眼神深邃如同寒潭,里面似乎压抑着无数汹涌的暗流和无法言说的东西。
他没有说话,但那复杂到极致的目光,却让苏慕卿瞬间怔住了,后续的质问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那是一双怎样的眸子?
有无奈,有决断,有隐忍,有更深沉的谋划……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并不完全理解他肩上的重担和背后的布局。
她又如何知道,此番南黎主动提出停战和亲,对江离来说是何等重要的一次喘息机会!
他的梦绝颜前往云州至今已一月有余,至今没有回来!
他内心深处早已焦灼万分,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往云州!
他需要时间,需要稳住南线局势,才能抽身而去!
至于萧芮宁……他自然不会真的不管,但绝不是在此刻、用撕毁和约、重启战端的方式去管!
就在帐内气氛僵持之际,当事人萧芮宁却缓缓开口了,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平静。
“慕卿,不必再说了。”
她走上前,轻轻拉住苏慕卿的手,摇了摇头。
“我相信姐姐……陛下她会妥善处理的。一切,等京城的消息吧。”
忽得,她又话音一转。
“还有,我...我哪有什么心上人?那些个谣言你怎还信啊?别让我抓住那散步谣言的家伙!”
她说着,还故作凶狠地挥了挥拳头。
然而,在场之人谁都看得出,她此刻的强颜欢笑和故作轻松。
那笑容并未抵达眼底,反而更透出一种难以言说的苦涩与勉强。
只是无人能明白,萧芮宁心底究竟是如何想的,为何在面对可能决定自己命运的和亲之事时,竟能表现得如此坦然?
……
——
云州。
昔日繁华的清雨楼周边街区,此刻却如同鬼域。百姓早已躲回家中,门窗紧闭,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
忽地——
“轰隆!!”
一声巨响,不远处一户人家的房顶猛然坍塌,砖瓦木梁砸落而下,紧接着便传来屋内居民痛苦的惨叫和哭嚎声。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嘭!”“咔嚓!”“轰!”
接二连三的巨响不断传来,四周的建筑如同被无形的巨手肆意揉捏,墙壁开裂,房倒屋塌!烟尘弥漫,绝望的哭喊声此起彼伏。
这一切的源头,都源自于清雨楼外那场无声却恐怖至极的强者交锋!
数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气息在清雨楼周围的空间激烈碰撞、碾压、试探!
逸散出的气息如同最锋利的刀刃,轻易地摧毁着周遭的一切。
唯独处于风暴中心的清雨楼,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力量笼罩着,依旧安然无恙,屹立不倒。
但这并非幸事,反而更像是一种囚笼般的保护,或者说……是困住猎物的牢笼。
梦绝颜依旧静立在清雨楼门口,黑衣猎猎,面纱上的那点嫣红早已干涸。
她冷眼扫过周围不断坍塌的建筑和传来的凄厉惨叫,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不耐与冰寒。
她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这一步踏出,周身那收敛到极致的气息轰然爆发,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苏醒,瞬间将周围那数道暗中交锋、相互试探的恐怖气息强行压了下去!
“要战,便战。”
她的声音冰冷彻骨,不带丝毫情绪,却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街区上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和……蔑视。
似乎被她的突然爆发和直接摊牌所慑,暗中的交锋暂时停止。
片刻后,对面的阴影中,缓缓走出了数道身影。
每一道身影都散发着渊深似海、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
他们的出现,让这片空间的压力陡增了数倍!
为首的,是一名衣衫褴褛、头发如同枯草般杂乱、眼神浑浊中带着疯狂的老者。
他咧着嘴,露出焦黄的牙齿,神态癫狂,明显精神状态极不正常,怪笑道。
“桀桀桀……天戮侯息怒,息怒啊!您贵为当世武道至尊,莅临云州这偏僻之地,我等本应早早前来拜会,聆听教诲才是啊!”
他话虽如此,但那疯狂的眼神和周身躁动不安的毁灭气息,却没有半分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