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弹是……？”
叶开不解。
先生两指在空气中轻轻捏住一颗石子，投入水中。
波纹阵阵，环形的涟漪从石子落水处蔓延开，在叶开脚下反弹，又远去。
直到看不到的地方。
水面复归于平静。
叶开注意到，当波纹到达先生脚下的时候，并没有反弹，而是如同先生不在此处一般，从他的脚下穿了过去。
“你现在已经有了一定程度上的、改变现实的能力。”先生说道：“有一些人，以为拥有仙骨，就可以无限制地改变现实，而不需要考虑其代价。”
“等等……”叶开忽然有些懵：“那不是骗术吗？”
“改变其他人的念头，让他们以为这是真的。”
“不错。”先生说道：“你能牢记这是骗术，就意味着你的行为基本在安全线内，不会付出无法接受的代价。”
“所以骗术这个名字……”叶开吸了口凉气：“也是假的？”
不是吧，一环套一环？
难道借助仙骨，我真的可以一定程度上改变现实么？
“并不是假的。”先生笑了笑：“原本这项能力没有名字，骗术这个名字，是后来有的，只是相当贴切而已。”
“你这个年代，有这样一句话——你能够在短时间内欺骗所有人，或者在长时间内欺骗少数人，但你不能永远地欺骗所有人。”
“尽管第一个说这句话的人没有仙骨，但这就是骗术的本质。欺骗他人的念头，让骗术达成，必然有被拆穿的时候，这跟是否拥有仙骨无关。”
“【骗术】以前没有名字？”叶开注意到了这一点，同时他还关心另一点：“我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自天地开辟后，任何东西，都是先有【实】，后有【名】。”先生说道：“仙人的能力自然也不例外。”
“至于代价，骗术并不是凭空达成的，而是以四两拨千斤。”先生继续说道：“要引导他人的念头，也是需要付出一些东西作为引子。这就是你要付出的一部分代价。”
“我将石头丢到水中，水面就会荡起波澜，石头就是令水面改变所付出的代价。”
“就……这样？”
这种代价似乎非常轻微——一块石头而已。
当然，叶开明白这里先生只是借水和石头作为比喻，实际要引动他人念头的变化，需要更多的技巧。
刚才在世界碎片中，他是以自身的行动，或许还有仙骨的稍稍引导，让其他人改变想法，出来助阵。
所付出的代价，肯定要比一块石头大多了。
“更大的代价还在之后，来自现实的反扑。”
先生说道：“你见到张角成仙了吧？”
叶开点点头。
在张角的记忆碎片的最后一段，张角应当就已经成仙了。
满城搜查的士兵推门而入，张角消失无踪。
“按照历史记载，张角最后是病死的。”先生说道：“你是否以为，那是左中郎将的手段？”
“张角是这样说的。”
张角之前的确这样说过。
“您的意思是，张角并没有病死……他付出了别的代价？”
“不错。”先生说道：“在历史记载中，在张角病死后，皇甫嵩开棺戮尸，并将张角的首级送到洛阳示众……”
“这件事本身是假的，皇甫嵩和卢植只是需要一个脑袋来确认功绩，安抚人心。真正的张角，在那个时候已经消失了。”
“消失了？”叶开有些不明所以：“是藏起来了？”
“藏起来……哈。”
先生微微摇头：“用你们修仙小说的说法，就是形神俱灭。”
“啊？”
叶开懵了：“仙人不是不会死么？”
他的确见过张角。
“仙人不死，但凡人还是会死的。”先生说道：“他要行的【骗术】，要以太平军起义为引子，否定掉世家代代相传的统治，反扑自然也极为猛烈。”
“所以作为凡人的张角，在成功施展骗术之后就消失了，只有仙骨保留了他的【神】，因此才能于如今重现。”
形神俱灭的代价……
只是被仙骨保留了【神】，才能活下来。
叶开不禁咋舌。
“不仅是他，李贺原本也不该那么短命。”先生继续说道：“斩龙之后不久病死，这也是他付出的代价。”
“但是……为什么？”叶开问道：“他们的做法，不都是顺应了当时人们的念头么？”
“即便顺应念头，现实也并非可以任意揉搓的东西。”先生说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特别是，他要改变的，涉及到许多世家的利益，这些世家，也都是人。”
反对派。
叶开这样理解。
集体意识的海洋中，暗流涌动。任何一方的想法，即便占据了主流，也总是要面对反对的力量。对于没有仙骨的普通人来说，他们接触不到这些念头，也就不会直接受其影响。
但对于拥有仙骨的“准仙人”而言，他们要接触和改变念头，那么反作用力就是真实存在的。
“当现实形成一定程度的稳定态之后，就会倾向于保持不变，抗拒一切改变它的力量。当你对它造成改变，也会受到反扑。”
“仙人当中……”叶开说道：“遭受反扑的多么？”
“非常多。”先生说道：“许多仙人都难得善终，就是因为这种反扑。”
原来如此……李贺曾经跟他说过这件事，当时叶开还觉得不可思议。
“那，仙人对世界造成这样大的影响，为什么还会有一些没什么名气？”叶开想起李贺曾经说过的另一件事：“难道这也是他们付出的代价？”
“在人类的历史上，有名气和有能力，从来都不是必然相关的。”
先生说道：“对于仙人而言也是一样，那些有名的仙人，并非因为他们有【仙骨】，而是因为他们原本就有名气。”
“仙骨是随机分布的，与这人的才能并无关联。”
叶开觉得先生似乎在暗示什么，但没有证据。
“那，没有名气的仙人，是不是对人类的影响就会小一些？”
“能成为仙人，必然是对人类有较大的影响。”先生说道：“从术法神通绝迹，到仙骨也日渐稀少，最终到你所熟知的世界……你以为是靠着一两个仙人能做到的么？”
的确，每个仙人都对世界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刘秀做的事情，就只是将术法神通渐渐断绝——这其中，或许还有其他仙人的作用。例如贾思勰？
“为什么仙骨会逐渐稀少？也是仙人导致的吗？”
“当然。其中一个你见过了，是贾思勰。”先生说道：“除他之外还有许多人……这也与你接下来的注意事项有些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