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神医正在给许承泽施针。
众人屏息看着,不敢打扰。
许承泽很是虚弱,但还是抬眼望着盛昭明。
他曾见过五皇子,不过还是在他少年的时候,而今再见,对方已然褪去年少青涩,长大了,也成熟了。
只是......
许承泽的眼神黯了黯,五皇子是太子。
他的外甥昭旭......这么多年,他一直不敢回忆的过往,重新浮现在眼前。
烈阳之下,敌军将昭旭围住。
他拼命带着人冲进去,却怎么都冲不破对方的重围,眼睁睁看着他的外甥被一刀刀......
而不远处,盛昭昊带着兵马,却迟迟没有上前支援。
许承泽眼中猩红一片,大喊道,“昭旭!”
随即整个人陷入战栗之中。
薛神医皱眉,厉声喝道,“莫沉溺过往,你已经回来了。”
薛升见状,立刻将人按住。
薛神医抓住许承泽的手,在其神门穴上重重刺下。
许承泽挣扎了会,起伏的胸膛逐渐平缓。
许国公抓着他另外一只手,安抚道,“泽儿没事,爹在呢。”
一行泪从许承泽的眼里滑落,“爹。”
他泣声,“我没用,我没用,我没救出昭旭,是我这个做舅舅的无能。”
许国公同样也是老泪纵横,“爹也无用,爹也无用,让你们.......”
许承泽忽然反握住他的手,死命抓着,“是盛昭昊见死不救,是他,是他,昭旭本可以不死,我们得要他偿命,要他偿命!”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你是说,当年是盛昭昊故意见死不救?”
许国公咬牙切齿问道。
心中的猜想得以确认,他恨不得将盛昭昊碎尸万段。
“对,就是他。”
许国公的侍卫也气愤道,“原来如此!可恨那豫王回盛都时还说他拼死救三皇子,受了重伤才带回三皇子的尸身!”
“啊!”许承泽恸哭,“要他偿命。”
许国公抚上他的脸,“泽儿,莫哭,那盛昭昊已经死了!”
“死了?”许承泽有些茫然。
他不敢置信的望向众人。
这么多年支撑他活下去的,不仅是因为家人,还有手刃仇人的信念。
现在却告诉他,仇人已经死了?
一时之间,他全身血液翻涌,心绪起伏的厉害,呜呜咽咽的说不出话来。
他全身颤抖,神情惊骇。
许国公着急不已,“泽儿,爹在呢。”
许怀玉也哭道,“爹,我是玉儿啊。”
许承泽却好像一只被困的野兽。
“唔唔,阿年,我高兴。不,不,阿年,我怕。”
薛神医见状,面露急色,“世子爷不仅身体亏空的厉害,情志失调之症也严重。”
扭头问陆丰年,“你就是阿年?速速过来安抚,再严重下去或恐伤了他的神志。”
陆丰年快步上前,道,“阿泽,没事了,咱们回家了,咱们回到了大盛的土地,很快就能见到所有家人。
没事,没事了。”
许承泽渐渐安静下来。
陆丰年皱着眉,“我们被俘的前几年,他夜夜做噩梦才会如此,而今回来了,为何还会这般?”
薛神医:“从前心郁压抑着不敢回想,而今回来心情一放松,从前的病症自然会爆发。”
他侧头看了一眼许承泽,摇了摇头,“他,有些不好治。”
身体的伤痛可以慢慢来,但心病难医。
他身为神医,最没把握的便是人心。
又朝许国公道,“近来就留在军营,莫要送回盛都,以免换个环境更加刺激。”
许国公躬身一礼,“还请神医救救我儿。”
薛神医将人扶起来,“莫慌,我会尽力的,人心之症虽复杂,但只要他自己想开,其实也没什么问题。”
许国公悄悄将薛神医拉到一旁,低声道,“我儿的腿......”
人心就是这样。
一开始只盼着人还活着就好,等人活着之后,又奢望他能健健康康的,舒舒服服的过活。
薛神医也理解,“若依着寻常的治疗,有些难,几乎没有重新站起来的可能。”
许国公面露失望,“好,没,没事。”
薛神医瞥了他一眼,“老夫没说完呢。”
这话的意思......
许国公眼里重新迸发出希望,目光灼灼盯着薛神医。
“先治病,养的差不多了,我再想办法试试,但也只能说试一试,成不成的,看天意。”
有神医这句话,许国公就知道他儿子的腿还有希望。
他眸中湿润,立时就要拜下,“多谢神医。”
薛神医哪里敢受他的礼,一把将人扶起,“您千万别折煞我。”
年纪比他大,且还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他打心里佩服。
这样的父子,才值得他潜心钻研医治之法。
盛昭明适时表态,“神医,需要什么药材尽管说,若此地没有,本宫写信回去问陛下要。”
薛神医颔首,“好,那到时就麻烦殿下了。”
他去一旁落座开药方。
安行走了过去,“许世子的情况,可允许长途跋涉?”
薛禾瞥了他一眼,又瞅了陆丰年一眼,不答反问,“这位,就是小麒麟的父亲?”
安行“嗯”了一声,“是。”
薛禾:“你是不是想将人送回嘉安府,让他们一家团聚?”
安行颔首,“那孩子嘴上不说,心里定也是想父亲的。且我看启霖的祖父母对这个儿子很是挂念,既然人寻到,自是送回去才好。”
说着,他有些无语的望着薛禾,“偏生你方才偷懒,让他去给人当药引子。”
好友多年,他不信薛禾搞不定一个病患的惊恐之症。
薛禾轻咳一声,“年纪大了,偶尔偷偷懒。”
不然又是扎针又是灌药的,大家都累。
他眨眨眼,“我有个提议,你要不要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