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兴仁笑呵呵道:“依微臣看来,可向西突厥、吐谷浑、高昌、康居国买马。”
“以物易物,用我秦国的丝绸、瓷器、茶叶去换,各取所需。”
“可!”高楷赞同,“此事由你督办。”
“是!”安兴仁面露喜色,初来朝中,他正愁没有机会大展拳脚。
没想到,大王让他负责买马之事,这可真是打瞌睡时来了枕头——与西域各国打交道,他轻车熟路。
封长卿暗赞,大王量才录用,无论高万岁,还是安兴仁,都不问出身,委以重任。
此事议定,高楷拿起又一封奏书,浏览片刻,忍不住笑道:“竟有此事?”
涪州刺史温季雅上报,前些时日,于涪陵城外,扣留一支船队。
“可是走私船?”王景略好奇。
涪州有长江流过,民间总有船商贪图暴利,沿内河运输货物,前往各道贩卖,甚至从吴国经楚国,抵达秦国,可谓跨国走私。
高楷摇头一笑:“这支船队的主家,持吴国过所,倒非走私,而是正经生意。”
“不过,这主家是个女子,姓吴,民间称她为吴大娘。”
女船主,吴大娘?
众人皆是惊诧,这时节,女子经商并不稀奇,但只是做些小本生意,譬如卖些吃食、绣品。
但从未听说,有女子做船主,带着船队四处奔波,贩卖财货。
唐检颇有微词:“既是妇人,为何不在家中相夫教子,反倒抛头露面,钻营商贾之利?”
王景略点头:“操船航行,此乃男子之事,非妇人可为。”
高楷笑了笑:“谁说女子不能操船航行?”
这位吴大娘,出身淮南道扬州,家中世代以造船经商为业。
可惜,父兄早逝,她不得已接过衣钵,带领船队南来北往,奔波于长江流域。
听闻秦国富庶,她载着吴盐、越瓷等众多江南特产,从扬州出发,沿长江溯流直上,经山南东道,来到山南西道,打算去往剑南道益州,换取蜀锦。
徐晏清咋舌:“此女当真艺高人胆大!”
吴国、楚国、秦国之间,可非一团和气,天下也不太平,时不时有盗匪,马贼占山为王,杀人越货。
这吴大娘竟凭女子之身,从吴国,经楚国,再到秦国,实在不可思议!
沈不韦不解:“她既有过所,做的又是正经生意,温刺史为何将她扣留?”
按照大王吩咐,并不禁止民间商贸往来,对诸国之间交易,更乐见其成。
高楷笑道:“只因她的商船太大,远胜于寻常所见。”
吴大娘船队拢共五艘大船,每一艘都可满载五千石之重。
船上有妇女孩童,船工百余人,且开巷为圃,栽种水果、蔬菜。
温季雅惊疑不定,这才将其扣留,并上报高楷,请他定夺。
“五千石?”唐检惊呼失声,“这怎么可能?”
须知,这时节,官府所辖货运船,每一艘不过载一千石,巨商大贾所用,也至多三千石。
这吴大娘的船,竟能载重五千石,着实匪夷所思。
王景略眉头紧拧:“大王,此女怕是吴国间谍,袁弘道派她来,窃取我秦国机密!”
按他所想,民间商贾断无可能建造此等大船,惟有吴国朝廷才有能力。
高楷笑了笑:“窃取机密,应该来长安,何必去益州。”
萧宇建言:“大王,防人之心不可无,不如将她押来长安,审讯一番?”
“不必了!”
高楷摇头:“传一封加急文书,让温季雅将吴家船队释放。”
“并以我名义,邀请吴大娘来长安一叙。”
萧宇满脸疑惑:“此女身上疑点重重,大王为何不追究,反倒盛情相邀?”
徐晏清眸光一闪:“大王此举,莫非看中吴家造船之术?”
“正是!”
吴家能造五千石大船,世间绝无仅有,这可是独门技术。
往后,攻打楚国与吴国,水军不可或缺,船只更是重中之重。
此外,内河船分为三种,货船、客船与游船。
货船又分官府漕运船,运输粮食、税赋所用,以及民用商船。
客船专门载人出游四方,所谓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正是真实写照。
至于游船,代表作为大周先帝所造龙舟,虽然精美,但太过庞大,必须四万纤夫在两岸牵引,才能移动,相当于将太极宫缩小搬到船上。
若能获得吴家造船术,对秦国货船、客船行业,皆是一大助益。
狄长孙目光一亮:“大王有意攻打楚国?”
高楷淡笑:“不光攻打楚国,日后覆灭吴国,船只必不可少。”
毕竟,凡东南郡邑,无不通水,天下货利,以舟楫居多。
想要夺取江南,没有船可不行。
“传我令,让温季雅、裴季,在涪、渝二州择地,建造船工坊。”
“此外,安排水性好的兵卒,成立水军,于长江操练水战。”
“遵令!”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先把船造出来,有备而无患。
宇文凯问道:“不知大王属意何种船型?”
“有哪些?”
“主力舰,有楼船、斗舰,次一等,有蒙冲。”
楼船,顾名思义,船上有数层楼房。最高等级,为五牙战舰,船上足有五层,高一百五十尺,可载八百人,船身四周设六个拍竿,作攻击之用。
斗舰是在船舷上设女墙,中有高棚,棚上再设女墙。这种船,在水军之中最为常见。
至于蒙冲,体型较小,船身覆盖生牛皮,凿开若干小口,用于划桨、射箭,速度飞快,用于水战突击。
听闻,江南造船业发达,远不止这三种船。
不过,短期内建立一支水军,用楼船、斗舰和蒙冲倒也够用了。
“宇文凯,此事由你督办,可延请民间造船匠人,不必吝惜钱财。”
“若有技艺高超者,我必不吝封赏。”
“遵令!”宇文凯连忙应下。
封长卿暗思,大王对造船如此重视,看来,攻打楚国之日不远。
造船与养马一样,非一朝一夕可成,只能耐心等待。
高楷翻开另一封奏书,哑然失笑:“又是一位女中豪杰!”
洛州刺史方善行禀报,洛阳县令将一对商贾夫妇——周五娘和她夫君陆献,捉拿入狱,罪名是私藏黄金五千两,来路不正。
“五千两黄金?”殿中一片哗然,这可是一笔巨款。
关键是,这么多黄金,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