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时,清溪的雪还没化尽,暖棚里的稻苗已蹿得齐膝高,叶片上凝着的水珠顺着脉络滚进泥土,溅起细小的绿雾。小阿牛带着村民们拆棚移栽,豆子拎着小竹篮跟在后面,每放一株秧苗都要数一遍,生怕漏了老管事说的“隔五寸栽一丛”的规矩。张大叔扶着犁耙在田埂上走,忽然指着远处道:“看,那是不是京城来的人?”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三辆插着青旗的马车正沿着溪岸赶来,车帘掀开时,竟跳下七八个穿短打的少年,为首的正是去年送稻种的老管事。他手里捧着个竹筐,快步走到田边:“公子说,让这些娃娃来学种薄荷和枇杷,还带了新制的育苗盘,能让种子发芽快三成。”豆子凑过去看,竹筐里的育苗盘分着小格子,每个格子里都铺着细软的腐叶土,老管事随手撒了把薄荷籽,“这土是京城药田的腐叶混了清溪的溪泥,你们试试,保准比从前长得旺。”
接下来的日子,清溪的田埂上热闹起来。京城来的少年跟着圆觉认草药,把枇杷叶的叶脉画在纸上,再对照着老管事带来的医书标注药性;小阿牛则教他们搭暖棚,特意拆开去年的油纸棚顶,指着木架的接口处说:“这里要留三寸的缝,夏天能通风,冬天盖层草帘就暖和。”有个叫阿砚的少年学得最认真,连豆子浇水时“早晚各一次,每次浇到土湿不积水”的口诀都记在册子上,夜里还拉着小阿牛问清溪的气候,油灯下两人的影子映在墙上,像两株并排生长的稻苗。
入夏时,第一批用新育苗盘种的薄荷成熟了。村民们和京城少年一起收割,把薄荷捆成小束挂在老桂树下,风一吹,香气飘得整个村子都是。老管事捧着晒干的薄荷去溪边煮茶,刚煮好就见个穿蓝布衫的人从路上走来,手里拿着封书信:“我是江南来的药商,听说清溪的薄荷能制茶,特来求些种子。”小阿牛拆开信,里面夹着片江南的荷叶,信上写着“若薄荷能在江南扎根,便教农户种,让清溪的香气也飘到秦淮河畔”。
豆子听说要送种子去江南,急忙跑回家翻出自己的小布包,里面装着去年留的薄荷籽,每颗都用红纸包着。“这是我选的最饱满的籽,”他把布包递给药商,“阿牛哥说,种子带着清溪的风,到了江南也能长得好。”药商接过布包,笑着往他手里塞了块桂花糖:“等明年,我就给你寄江南的莲蓬,让你尝尝秦淮河的味道。”
秋霜再落时,清溪的田埂又被描上淡白。小阿牛翻开《乡野农事录》,新的一页上画着京城少年、江南药商,还有刚冒芽的薄荷苗,旁边写着:“今日寄了十包薄荷籽去岭南,阿砚说要在京城药田种清溪的枇杷,明年春天就能结果。”豆子凑过来,指着在画里面的莲蓬出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