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老街。
三层小楼里,狄浩坐在二楼的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正在呼叫”的字样。
嘟嘟嘟……
几秒钟后,传来熟悉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狄浩挂断电话,这已经是他今天第十几次拨打白雨的号码了。
和过去一个多月的情况一样,还是打不通。
他把手机扔到茶几上,用力揉着太阳穴。
从一个多月前开始,白雨就再也没有主动给他打过电话。
那种每天晚上固定一个多小时的通话,那个他在这个陌生地方唯一的精神寄托,突然就断了。
刚开始的时候,狄浩以为可能是白雨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或者手机出了问题。
他耐心地等了几天,每天都会拨打几次白雨的号码,但都是同样的结果。
随着时间的推移,狄浩心里开始涌现各种可能性。
也许白雨知道了自己的真实情况?
也许有人告诉了她,自己不是在缅甸工作,而是一个被软禁的逃犯?
或者,白雨出了什么意外?
这种种可能性像毒蛇一样在狄浩心里蔓延,让他寝食难安。
他失去了唯一的精神支柱,整个人开始变得暴躁不安。
白天的时候,他会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一遍遍地拨打白雨的号码。
晚上睡不着觉,就坐在阳台上抽烟,一支接一支,直到天亮。
做饭的缅甸阿姨看出了他的异常,试图和他交流,但语言不通,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狄浩尝试和那些“看守”他的人沟通,想让他们联系负责人,帮忙查一下白雨的情况。
“请帮我联系一下你们的老板。”狄浩用中文说道,然后又用英语重复了一遍。
几个缅甸人面面相觑,显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摇摇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这种沟通就如同对牛弹琴,对方根本不理会他的要求。
狄浩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他被困在这个小楼里,联系不上国内的任何一个人,也不知道白雨现在的情况。
这种与世隔绝的感觉比死还要难受。
每天晚上八点多,他还是会习惯性地坐在阳台上,等待着那个永远不会响起的电话。
日复一日,这种折磨没有任何缓解的迹象。
狄浩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开始出现失眠、食欲不振等症状。
他整天无精打采,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这种痛苦终于在一个夜里达到了爆发点。
那天晚上,狄浩又一次拨打了白雨的号码,还是无法接通。
他愤怒地把手机摔在地上,屏幕瞬间碎成了蜘蛛网状。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狄浩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道。
他做了一个决定:回国,搞清楚白雨的情况。
不管多么危险,不管会面临什么后果,他都要回去看看白雨到底怎么了。
为了这个目的,狄浩开始秘密做准备。
他开始在电脑上查找地图和路线信息。
老街位于缅甸东北部,和滇南接壤。
理论上,如果能够偷渡过边境线,就可以回到国内。
狄浩仔细研究了周围的地理情况,标记出了几条可能的逃跑路线。
同时,他开始观察那些看守的作息规律,寻找可以利用的时间窗口。
经过半个月的仔细准备,狄浩选定了行动的时间。
那是一个周三的晚上,几个看守喝了酒,比平时睡得更沉。
凌晨两点,狄浩悄悄起床,换上一身深色的衣服。
他在枕头下面塞了几件衣服,伪造出还在睡觉的假象。
然后,他轻手轻脚地走到三楼,从窗户爬到了外墙上。
小楼的围墙大概三米高,对狄浩来说不算太困难。
他小心翼翼地翻过围墙,落在了外面的街道上。
成功了!
狄浩心里涌起一阵兴奋,同时也有一种重获自由的快感。
他沿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快步前行,目标是离老街大概二十公里的一个小城镇。
徒步走了整整一夜,天亮的时候,狄浩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个很小的边境城镇,主要靠贸易为生。
街道上有很多货车在装卸货物,显然有不少跨境运输业务。
狄浩在镇上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下,然后开始寻找合适的货运司机。
他的计划是搭车到边境附近,然后徒步偷渡回国。
在旅馆里待了三天,狄浩找上了一个经常跑边境运输的司机。
这个司机姓李,四十多岁,看起来比较老实。
“到边境多少钱?”狄浩问道。
“看你去哪个关口,近的五百,远的一千。”李师傅回答。
“我给你两千,但要避开检查站。”狄浩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李师傅上下打量了狄浩一番:“你是什么人?”
“别问那么多,只要把我安全送到就行。”狄浩拿出一叠钞票,“这是定金。”
李师傅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收下了钱:“明天早上六点出发。”
狄浩点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
只要能回到国内,他就能查清楚白雨的情况。
不管结果如何,至少心里会有个底。
第二天早上,狄浩按时来到约定的地点。
李师傅的货车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车厢里装着一些建材,看起来很正常。
“上车吧。”李师傅招手示意。
就在狄浩准备上车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越野车突然出现在街口。
车子直接开了过来,停在货车旁边。
车门打开,花鸡从驾驶室走了下来。
狄浩愣住了。
“上车。”花鸡指了指自己的越野车,语气很平静。
狄浩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李师傅,再看看花鸡。
最终,他还是走向了花鸡的车子。
李师傅看到这个情况,很识趣地开着货车离开了。
狄浩坐进副驾驶座,花鸡发动车子。
车子在山路上行驶着,两人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花鸡主动开口了:“要去哪?”
“回国。”狄浩没有隐瞒,“我要去找白雨。”
花鸡似乎早就猜到了答案。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可以告诉你她的情况。”
狄浩立刻转过头看着花鸡:“她怎么了?”
“客栈已经被转让了。”花鸡的语气很平静,“白雨回老家结婚去了。”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狄浩感觉脑袋里嗡的一声。
“不可能。”他摇着头,“不可能的。”
“有什么不可能的?”花鸡反问道,“你觉得你能给得了她什么?”
狄浩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是个通缉犯,这辈子都不能回国。”花鸡继续说道,“而她是个正常的女孩,二十多岁,总要结婚生子。你让她等你一辈子?”
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刺进狄浩的心里。
“她知道我的情况?”狄浩问道。
“不知道。”花鸡摇头,“但她知道你不会回来了。女人的直觉很准,她感觉得出来。”
狄浩的心里一片混乱。
“而且就算你能回去,你又能给她什么?”花鸡的语气变得更加严厉,“你有钱吗?有稳定的工作吗?能给她正常的生活吗?”
狄浩无法回答。
“你以为爱情可以当饭吃?”花鸡冷笑道,“你以为每天打打电话,说几句情话,就是爱?”
“那不是情话……”狄浩想要辩解。
“那是什么?”花鸡打断了他,“一个不能见面、不能在一起、不能给对方任何承诺的关系,你告诉我那是什么?”
狄浩说不出话来。
“白雨是个聪明的女孩。”花鸡继续说道,“她知道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想。和一个永远不能回家的人谈恋爱,这不是爱情,这是浪费青春。”
这些话每一句都击中了狄浩的要害。
他想起白雨的笑容,想起她温柔的声音,想起那些温暖的对话。
但现在想来,这一切确实像是泡沫一样虚幻。
“她现在嫁给谁了?”狄浩问道,声音已经变得很微弱。
“一个开茶叶店的老板,比她大五岁,人挺不错的。”花鸡说道,“能给她稳定的生活。”
狄浩闭上眼睛,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崩塌。
“你应该为她高兴。”花鸡说道,“她找到了合适的人,有了正常的生活。这比跟你耗着要好得多。”
车子在一个路口停了下来,花鸡调头往回开。
“回去吧。”花鸡说道,“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就别再想了。”
狄浩没有反抗,也没有要求下车。
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被抽空了,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说。
车子开回老街,花鸡把狄浩送回了那栋三层小楼。
几个缅甸看守看到狄浩回来,都松了一口气。
狄浩走进楼里,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无神。
白雨结婚了。
这个消息在他脑海里不断回响,每一次都像是一根针扎在心上。
他想起了在大理客栈的那段时光,想起白雨的笑貌,想起她说过的那些温暖的话。
但现在这一切都成了过去。
他不再关心外面的世界,不再思考未来,甚至不再感到愤怒或悲伤。
一切都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