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浩挂掉电话后，没有犹豫，直接出门去了最近的银行。
取钱的时候，他脑子里快速分析着情况。
五千块钱装在一个黑色塑料袋里，狄浩拦了辆出租车直奔永安街。
那是城郊的一片工业区，到处都是废弃的厂房和仓库。
出租车司机看了看这个地方，有些不放心地问：“小伙子，你确定是这里？这地方挺偏的。”
“就是这里，谢谢师傅。”狄浩付了钱下车。
根据钱彦彬给的地址，狄浩找到了那个仓库。
是一栋两层的破旧建筑，外墙的红砖已经褪色，窗户大多被木板钉死。
门口停着几辆摩托车和一辆面包车。
狄浩走到门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推门而入。
仓库里昏暗的很，只有几盏白炽灯泡发出微弱的光。
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烟味。
狄浩一眼就看到了那些老虎机，码放在仓库的各个角落，少说也有四五十台。
有些还是新的，包装都没拆，有些则显然是从外面收回来的，外壳上有磕碰的痕迹。
“哟，人来了。”
一个声音从仓库深处传来。
狄浩循声看去，看见一群人围坐在一堆纸箱子旁边，正在打牌。
领头的那个男人三十多岁，中等身材，两条胳膊上都纹着花花绿绿的纹身，穿着一件花哨的短袖衬衫，脖子上挂着一条粗金链子。
他正叼着烟，慢悠悠地站起身。
“你就是那小子的朋友？”花衬衫男人打量着狄浩，“老子叫飞机，这片的老虎机都是我管的。”
狄浩点点头，目光搜寻着钱彦彬的位置。
很快他就在角落里看到了，钱彦彬蹲在地上，脸肿得像猪头一样，左眼睛青紫，嘴角还有血迹，衣服也被撕破了。
看到狄浩进来，钱彦彬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钱带了吗？”飞机吐了口烟，语气很嚣张。
“带了。”狄浩举了举手里的塑料袋，“五千，你说的数。”
飞机笑了，是那种很不怀好意的笑容：“哎，兄弟，我刚才想了想，觉得五千块太少了。你朋友用那破机器坑了我们好几家店，老板们都在骂我，我面子上过不去啊。”
“你想要多少？”
“一万。”飞机伸出一根手指，“双倍。”
狄浩皱了皱眉：“之前说好的是五千。”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飞机身后的几个小弟也围了上来，“要么一万，要么你朋友就别想走了。”
这些人看起来都二十多岁，有的留着光头，有的染着黄毛，胳膊上多少都有些纹身。
其中一个瘦高个的手里还拿着根钢管，在地上敲得咚咚响。
“做人要讲规矩吧。”狄浩的声音很平静，“说好五千就是五千，随便改价格不合适。”
“规矩？”飞机哈哈大笑，“你跟我讲规矩？在这一片，老子就是规矩！”
其他几个人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声在空荡的仓库里回响。
“你是跟谁混的？”飞机突然收起笑容，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敢到我地盘来讲规矩，总得有点来头吧？”
“我谁也没跟，自己混。”狄浩的回答让飞机愣了一下。
“自己混？”飞机上下打量着狄浩，“就你这样的还自己混？你知道自己混意味着什么吗？”
狄浩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飞机。
这一眼看得飞机心里有些发毛。
狄浩的眼神很冷，没有恐惧，没有愤怒，甚至连紧张都看不出来，就这样平静地看着他。
这种眼神飞机见过，在一些真正危险的人身上见过。
那些人通常不会大声说话，不会张牙舞爪地威胁别人，但是当他们这样看着你的时候，你就知道他们是真的可能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
“你……”飞机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仓库里安静了几秒钟，只能听见远处传来的汽车声和其他人的呼吸声。
狄浩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手里拎着装钱的塑料袋，表情平静得像湖水。
飞机的几个小弟感觉到气氛不对，纷纷朝狄浩围了过来。
但飞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动。
在这一行混了这么多年，飞机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年轻人不简单。
也许他真的没跟任何人，也许他背后真的没有势力，但是他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危险气息。
这种人要么是疯子，要么就是天生的狠角色。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飞机想要招惹的。
“算了。”飞机最终开口了，“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就五千吧。”
他朝身后的一个小弟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跑过去把钱彦彬拉了起来。
狄浩把塑料袋扔给飞机，飞机接过来打开看了看，确认钱数无误后点了点头。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飞机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这次算了，下次要是再敢在老子的地盘搞名堂，老子见你们一次打你们一次。建设路那一片的老虎机都是老子管的，包括那些小卖部、彩票店，都是老子的场子。你们要是不想找麻烦，最好离远点。”
“知道了。”狄浩点点头，走过去搀扶着钱彦彬。
钱彦彬整个人都站不稳了，全靠狄浩撑着才没倒下。
他的一只眼睛肿得睁不开，说话也漏风。
“浩子……”钱彦彬声音很虚弱，“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就完了。”
“别说话了，先离开这里。”狄浩扶着他往门口走。
“慢走不送。”飞机在后面冷笑道，“记住我的话，别再让我看见你们。”
出了仓库，狄浩叫了辆出租车，直接去了最近的医院。
钱彦彬虽然看起来很惨，但检查下来只是皮外伤，没伤到骨头。
医生给他清洗了伤口，开了些消炎药，嘱咐他回去好好休息。
回到钱彦彬的出租屋，狄浩给他买了点粥和包子。
钱彦彬一边吃一边骂。
“草他妈的，这帮王八蛋！”钱彦彬咬牙切齿地说道，“老子就搞了几百块钱，他们至于这样吗？”
“你是怎么被发现的？”狄浩问道。
“昨天半夜我又去了那几家店，想再搞点钱。结果有个老板起了疑心，暗中观察我，发现了我的设备。他认识飞机，就打电话举报了我。”钱彦彬越说越愤怒，“这帮狗日的，打人这么狠，还要这么多钱！”
“那个飞机很厉害吗？”
“厉害个屁！”钱彦彬不屑地说道，“就是个收保护费的，仗着人多就欺负人。他要是单挑的话，老子分分钟收拾他！”
狄浩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浩子，今天真的谢谢你。”钱彦彬缓和了一下语气，“五千块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不急。”狄浩摆摆手，“你先养伤，钱的事以后再说。”
“妈的，这口气我咽不下去。”钱彦彬忽然捶了一下桌子，“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一定要让他们好看！”
狄浩看了钱彦彬一眼，忽然问道：“你想报仇吗？”
钱彦彬愣了一下。
他刚才只是嘴上说说，发泄一下愤怒。
但看狄浩这么认真的表情，他忽然有些犹豫了。
“你……你是认真的？”钱彦彬结结巴巴地问道。
“我问你，想不想报仇？”狄浩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很平静，但眼神很认真。
钱彦彬盯着狄浩看了几秒钟，心里忽然有些发怖。
平时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狄浩，此刻眼中闪烁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光芒。
那是一种冷酷的，甚至有些残忍的光芒。
“当……当然想。”钱彦彬咽了咽口水，“但是他们人多，我们怎么搞得过？”
“人多不代表什么。”狄浩淡淡地说道，“关键是要有计划，有策略。”
“你有什么想法？”
“先不急，我们得先了解一下对方的情况。”狄浩站起身，“这几天你好好休息，顺便打听一下那个飞机的底细。越详细越好。”
“你……你真的要跟他们干？”钱彦彬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不是跟他们干。”狄浩纠正道，“是要他们付出代价。”
说完，狄浩就离开了。
钱彦彬坐在床上，看着狄浩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不了解这个“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