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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镇上宋六婶家要先收拾一通,意外的是吕氏这才几天没见竟然清瘦了些,见了他们一行人倒是没别的表示,甚至还同宋六婶说了两句话。

常金花留下和宋六婶他们交代铺子事宜,宋亭舟孟晚两人上次租房的事后得到了教训,没贸然自己去找马车出租,而是先去书肆里问了问黄掌柜。

黄掌柜从早食铺子关门后就预感他们要提前去府城备考,因此也没意外。

“今日孟小哥不来找我,我也是要找上门的。”

孟晚意外的说:“黄掌柜的意思是?”

黄掌柜叫来一脸跃跃欲试的二儿子,“我家老二黄挣性子有待磨练,正巧昌平府中有家书肆的掌柜与我是老相识了,我想让二郎去他手下历练历练,他一人上路内子又不放心,宋书生与孟小哥儿都是稳妥的人,不如一起搭个伴吧。”

孟晚当然求之不得,若是宋亭舟与他和常金花挤在一车,被人看见于名声又不好,这样两人一车还能松快些。

“如此当然好,只是我们恐怕要占黄掌柜的便宜了。”

黄掌柜笑呵呵的表示,“只怕小哥儿会嫌我儿粗笨。”

“哪里哪里。”

两人相互客套了一番,黄掌柜表示租车的事宜他来安排,明早他们来书肆门口等着启程便是。

解决了一桩大事,剩下的都是零七八碎的小杂事。

去布庄买了双孟晚能穿的单鞋,价格倒是不贵,二十五文,鞋底子纳得细细密密,不知比孟晚强出多少。

这种货没摆在店前头,而是存在个小库房里,孟晚又在里头挑了两条用碎布头缝制的小被子,每条起码有两斤多重,一百八十文一条,孟晚买了两条,老板娘又送了两方帕子给他。

从布庄出来,两人顺着街边走。

“火石水囊都有,明日一早再烙些干饼子带上,就没别的了吧?”孟晚抬眼看宋亭舟。

宋亭舟回他:“嗯,差不多了。”

“你之前都是怎么去府城的啊?”孟晚好奇道。

宋亭舟也没瞒他,“前几次为了省钱,都是和同窗一同租车,到了之后大家再一起住客栈。”

镇上私塾有钱人家的少爷少,多半是普通平民,日子哪怕不紧巴,也是能省则省,更有几位和宋亭舟一样来自乡下,甚至比宋家还贫困。

孟晚挑眉,“那个叫张继祖的?”

宋亭舟点头,“读书人大多清高,他是私塾中最善经营人际关系的,对我十分热情。我之前担心俗事影响考试,都是随他安排,租车和府城的客栈也都是他张罗。”

“你可真是放心他。”孟晚在这个世界因为身份原因总是防备过多,原来世界里他也未必会下意识将人想的那么复杂。

“我在私塾里好友不多,他算一个。”实际宋亭舟也只这一个好友,剩下顶多点头之交。

他进私塾早,少年时内心还是很渴望能遇一知己的,张继祖极能体恤旁人,对失去父亲的宋亭舟来说,某一段时间真的将他当成人生知己,一度无话不谈,直到年初……

“你看我干嘛?”孟晚疑惑的说。

宋亭舟收回落在孟晚脸上的目光,垂眸问道:“脸上怎么不点墨了?”

孟晚摸摸脸上白皙细腻的皮肤,“知县的儿子走了后就不点了,镇上少有他那般荒淫的人。”而且甩一脸墨水有时候忘了一抹一手黑,出汗也会掉,怪不方便的。

他们才刚从布庄出来,库房里比外面杂乱,孟晚手上沾了几根细软的棉花绒毛,伸手抚脸时绒毛跟着沾到了脸上。

宋亭舟下意识伸出手去,劲瘦有力的手掌停在孟晚脸侧,指尖略带薄茧,光是竖在那儿就莫名让人脸红。

“怎么了?”孟晚盯着他看,脸颊被他掌心的温度熏得红润。

宋亭舟食指和拇指一碾,揪住他脸上的绒毛,“有根毛在你脸……”

两人视线不自觉得碰撞在一起,目光中皆是对方眼中的自己,一个丰神俊朗,一个眉目如画。

“该回了。”

孟晚率先移开视线,他望望天,看看地,眼珠都不知道该往哪儿转。

宋亭舟退后两步,“好。”

那根细小的绒毛被他握在掌心,磨得他心肝都在瘙痒。

两床小被子被孟晚顺手挂在院子里晒着,回屋里同常金花说了黄老板儿子与他们同行的事。

“大郎与他一车,咱们是不是该补给人家些银钱?”常金花怕黄掌柜误会了他们故意占人便宜。

孟晚看着满哥儿揣面,回她道:“这点银钱人家应当不稀罕,黄掌柜一直颇为关照我和表哥,咱们往后与黄挣同在府城,有事多照应他便好。”

开铺子的一众事宜,都已交代清楚,晚间实在是住不开,慧娘竟拿了钥匙主动找来。

“知道你们住不开,我婆母让我将西厢打开,虽有几日不住人了,但灶里烧些柴凑合一晚还是行的。”

孟晚颇感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慧娘回了个笑。

“那就多谢伯娘和大嫂了。”

第二日一早,孟晚起床时宋六婶家一家三口早就忙活上了,第一次开张,稍微有些手忙脚乱也是正常,常金花洗漱好后还帮他们忙活了阵儿。

旭日东升,金色的光芒洒在小镇的街道上,宋家三口各自背上行囊,临走时孟晚想起来什么,对着院里的满哥儿道:“每日近晌午会有个三十岁上下的妇人来买油果子和豆腐脑,记得每日给她留五六根油果子与两碗豆腐脑。”

“好,我记得了,晚哥儿、大伯娘、大郎,你们路上小心。”

在书肆门口坐上马车,给车夫交了些定钱,一辆马车是九百五十文的租车钱,孟晚与黄挣各自交了一百五十文的定钱。

两人一辆车,松快许多,且马车又比牛车舒服稳当。

常金花第一次出远门,刚开始还是忐忑稀奇的,岂料第二天就蔫了,窝在车厢里头晕眼花,一动便胃里泛酸,孟晚傻了眼,什么都准备妥当了,就是没想到常金花坐车晕车。

什么药理知识孟晚也不懂,只记得偶然听谁说过晕车可以含姜片或是橘皮。

“姨,你再忍忍吧,过几日路过镇子我去买些姜给你。”孟晚照顾着她用水囊喝了两口水,常金花又斜倚着车厢躺下了。

他们夜里睡觉枕的是装衣服的包裹,两个车夫会轮流守夜,吃的是各自带的干粮,基本都是饼子。

车夫会找水源,或是路过村子去村民家里讨些水装满水囊,白天是一刻不停的赶路。

就这么过了几天姜是给常金花买到,缓了她的眩晕,但孟晚也蔫了。他与常金花在车上盖着小棉被,冷气还是四面八方的侵袭,这时候念起现代社会的汽车有多好了,如今哪怕是五菱宏光也是孟晚眼里的超级豪车。

马车行的不快不慢,毕竟马也要休息,一个劲让它飞驰明显不可能。

常金花与他倚在车里,各自从被子里露了个脑袋,连嘴巴都不想张,一脸的生无可恋眼神麻木。

他们还在神游天外,突然马车车身一顿,似乎绊倒了什么东西,马蹄声凌乱,随后车外传来大喝声:“站住,统统都给我下车!”

孟晚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这下糟糕,遇上劫车的了。

他反应迅速,立即将脚边的背篓打开,拿了盒他斥巨资买的青黛,又取了几根鸡毛蘸着眉粉飞速往脸上点着麻子,这是他新想出来的法子,青黛比墨水点起来更方便且不易消融。

然后又将头上一直戴着的簪子拔下,挽了个低髻。

常金花晕晕乎乎的说:“晚哥儿,这是怎么了?你干啥呢?”

孟晚压着声,“姨,我说,你先别怕,外面像是遇到劫匪了。”

常金花过了会才反应过来,“啥玩意,劫匪?”

“哎呦大姐,你小点声啊!”车夫压低的声音隔着车帘子传进来。

他抖着嗓子说:“你们先别下来,也别害怕,是咱们前头有车被劫了,看着就是富贵人家的好车,这群劫匪多半是为了劫前头的车,咱们这破车没准就让过去了。”

孟晚稍安了安心,但下一秒就有道粗犷的声音喝道:“听不见爷说话啊!都给爷下车!”

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他心里咯噔一声,宋亭舟俊朗的面容神情淡淡,看向孟晚的目光却是温柔而坚定的。

“晚哥儿,扶着娘下来。”

孟晚与他对视一眼,稍微平缓了胸腔内激烈跳动的心脏,扶着常金花下了车。

车外站了两个持刀的壮汉,他们前面十丈开外,持刀的人数则更多,足有二十多人。

这二十多人围着三辆马车,马车的样子虽然朴实无华,但车辕高大,车厢宽阔,木材敦厚,用料扎实。

与孟晚他们租的两辆车形成鲜明的对比,一句话,看着就像肥羊。

他们这两架车,马是老马,车厢连门都没有,只挂着张厚布帘。

刨除两个车夫,四人穿的要多朴素有多朴素,常金花的袖口磨损的快,补得是另一种颜色的粗布,孟晚宋亭舟穿的皆是颜色深沉的粗布衣裳,甚至连黄挣也是同样旧衣,总之要多寒酸有多寒酸。

见他们都下了车,那两名持刀劫匪还不放心,又进马车里检查了一番才开始打量他们四人,眼神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你们几个,要往哪儿去。”

两个车夫抱作一团不吭声,这种亡命之徒,但凡答错一句话,一刀下去就要见阎王。

一直气氛高昂,想着出去独闯一番天地的黄挣面如土色,内心后悔不已,泉水镇与如今的遭遇比起来简直是天境一般。

一行人只有宋亭舟能站出来说两句,他将常金花和孟晚护在身后,声音平稳的说:“我是谷文县的书生,院试在即,带着夫郎老母和堂弟一起去府城参考。”

其中一个劫匪粗眉一皱,“怎么还是个书生,去府城赶考这么早便出发了?”

往年大多应考的读书人为了省钱都不会去的太早,府城价高,吃饭住宿处处都费银子。

宋亭舟略一拱手,姿态放得极低,“后头的马车里有一书箱,里面都是我的书,壮士若不信,可以一观。”

劫匪不耐烦的说:“谁有空看你的闲书,钱袋子都扔地上,车架子都给老子卸了,马老子都要了,女娘小哥儿……”

另一个劫匪直接将孟晚拽出来,皱着眉打量一番,“长得是不出彩,身段还行,充个数带回去给兄弟们乐呵乐呵吧。”

小哥儿和男子体型上就有偏差,除非极少数长得似男子般强壮,剩下的都偏弱气,哪怕遮了孕痣也能被人一眼认出,(具体想象下女扮男装观众都怎么认出来的,骨架就不一样。)

宋亭舟死死拽住孟晚另一条胳膊,手背上青筋浮现,“壮士,贱内容貌不堪入目,就不污了你们眼睛了,我们身上的钱财和书本,壮士只管拿去。”

劫匪不屑一笑,“这么个丑媳妇,还挺上心,谁要你的臭书,速速收手滚开,要不老子砍了你这条胳膊!”

生命面前谁敢玩笑,见这劫匪只要钱和小哥儿,两个车夫只觉得能逃过这劫,马没了便没了,命没了可就全完了。

唯恐宋亭舟牵连了他们,两个马夫小声规劝,“书生郎,便放手吧,我们租车钱也不收你的,媳妇没了还能再娶,快带着你老娘跑吧!”

孟晚身体颤抖,脸白无血,他这要是真被掳去山头,被一群劫匪玩弄,死了许是最好的下场,但最大可能是成为这些劫匪发泄欲望的物件,然后再被虐杀。

这一刻何止黄挣懊悔,孟晚也在想,若是不跟宋亭舟来,让宋亭舟与同窗一同去府城,是不是就不会遇到劫匪。

不,想这些有的没的没用,不如想想如何自救,不能让宋亭舟得罪了这群劫匪,不如先假意配合,再寻机会。

孟晚闭上眼睛,再睁开双目后浮现出一丝决绝,“表……”

“别说话。”

宋亭舟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更用力的将孟晚往身后一拉,“娘,你们快走。”

趁劫匪没回过神来,顺势一脚踹上劫匪的腰腹。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劫匪也没想到面前的书生竟然还敢反抗,被踹的后退了两步,回过头来提刀便砍,“找死!”

结果远处传来一声更加洪亮的暴喝声:“兄弟们,杀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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