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一二一！”
“一二、三四！”
早上六点半，周围一片漆黑。
整个边防营被夜色裹着，寒意钻进衣领，呼出的白雾在灯光下为飘散。
战士，全部下楼出操。
靴子砸在冰冷的地面上，节奏分明。
全营人员确认完毕，进入正轨。
紧接着，各连连长高声应答，带着自己的兵进场训练。
办公楼的值班灯一夜未熄。透过玻璃，能看到几道身影仍伏在桌前。
“营长，”林天盘腿坐在地上，语气里带着倦意，“我三岁那年就学过一句话，你知道是什么吗？”
他左边耳朵夹根笔，右边耳朵夹根烟，手指沾着墨迹，在战术图上飞快标注。
这个姿势已经保持一晚上了。
新营长上任要烧“三把火”，第一件事，就是把这堆积压的资料全部清理出来。
他们三个要在一天之内，把营里来这段时间的交涉完成。
要确认名单，保证待遇，要把后勤保障全部弄出来。
车羽凡坐在桌边，眉头紧锁，手指轻敲桌面，心里多少有点发虚。
按道理来说，他应该早早来这里等战士们的。
只是他当时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所以迟了一个星期。
现在只能让这两位兄弟帮着擦屁股。
邓柏眯着眼，盯着文件堆奋笔疾书，听见林天那话，随口问道：“什么话？”
林天抬头，眼里闪出一丝亮光，挺直腰杆，语气铿锵：“自己的事，自己做！”
屋里顿时静了一拍。
车羽凡笑的那叫一个尴尬，憋出一句：“这样，等这阵子忙完了，请你们吃饭。”
邓柏抬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从镜片后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新营长。
车羽凡，以前旅长身边的名人。
在开大会的时候见过，再之后是“微服私访”到连队。
活跃了一段时间，听说主动离职到别的单位了。
再之后，居然成了和他搭班子的营长！
邓柏心中百感交集。
空降干部，磨合是难免的。
不只是兵与官，更是整套指挥系统的重新契合。
不过话说回来，车羽凡的底子不差。
军人家庭出身，履历硬，带过连，当过主官，作风扎实，军事素质也过得去。
所有连长他都见过，甚至兵都认识他。
不过这是邓柏现阶段的想法，之后接触还得再看看。
林天伸了个懒腰，脖子“咔咔”作响，“我弄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去出操了。”
“剩下的你们两个，不，营长你自己弄！当官的也得讲点自觉性嘛。”
说完，他摘下耳边的笔和烟，走到盥洗台前，捧起一把冷水狠狠拍在脸上。
水珠顺着下巴滑落，拍拍镜子里的脸，眯眼笑了笑。
通宵之后的大脑格外清醒，趁身上的热乎劲儿，挑战下极限。
径直走向营区建筑物后山，这里也是有人的。
两个人值班，每两小时一换，流动哨三小时一换。
干边防就是干的这份活儿，外面温度零下十好几度，把着枪看有没有异常情况。
这一去，两个小时过去。
回来的时候天都大亮了。
今天是周一，升起了在高原上的红旗。
阳光出来了，照在红旗周围，环成了金光包围着旗面。
后面是远处的雪山，国歌响起，雄浑的旋律在谷间回荡。
林天立正，身姿笔直，眼神紧紧锁在那面旗上。
当最后一个“前进”落下，他缓缓抬头，目光随着旗面上升，胸口微微起伏。
他忽然想起新兵连时，多少人曾说——
“能去首都广场踢正步，就是一辈子的荣耀。”
而现在，他在这雪线边陲、在祖国的屋脊，看着国旗在零下的风中猎猎作响。
也许，这就是另一种“正步”。
升旗仪式结束后，各连没有散。
“三巨头”只有副营长在，几个连长自然看向林天。
林天站在队伍右侧，双手背后，神情淡定。
他略微侧头，对着角落里那位使了个眼色，把舞台交给他。
凌云两步踏到队伍最前面，立定站好。
上来先敬了个礼。
操场上瞬间安静。
三百多号人，全懵了。
尤其是几个连长指导员，面面相觑，一脸疑惑。
尤其是沈敬元，眼神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是他手下的排长吧？
凌云站在台上，迎着寒风，背脊笔直。
他环视一圈，目光扫过每一个连队的方阵，声音平稳而有力：
“同志们，长话短说。营里决定组建一个‘特殊作战排’，代号——‘利刃’。”
“编制：十人小队。”
他语气干脆，没有任何铺垫。
“我站在这里，不是来找人的，是通知，各个班，各个排，”他顿了顿，抬起头，声音逐渐拔高：“各个连！”
“接到通知的人，带上行李，立刻跟我走！”
“就这样。”
说完，凌云直接下了台，步伐稳而有力。
走到林天身后，站定。
空气仿佛被冻住。
安静。
绝对的安静。
士兵们的表情写满了震惊，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排长连长人还在这里，神早就飞了。
脸色已经变了。
嗯？？！
要人要的这么嚣张。
看上我的兵，还不用通知，要屁颠屁颠收拾行李跟你走？
凭什么！
二连长祝宇第一个出声。
“不是，这位，”他看着肩上的“少尉”军衔，嘴角勾起微笑，眼里一点儿温度都没有，
“这位少尉同志，我想请问一句——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我这个连长，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昨天营长才宣布任命，在会议上，没有提过这一茬吧？”
三连长赵田顺势接话，声音里透着质疑：“就算要成立什么特殊连队，你是不是该跟我们说一说，这个排是干什么的。”
“有什么装备，什么待遇，在哪里训练，你总得给我们介绍介绍吧？”
场面一时间有些僵。
凌云梗着个脖子，对两位连长连珠炮式质问，神色岿然不动。
沈敬元舔了舔唇，上前一步：“是营里的决定，后面这些问题都会说明的。”
他们连出去的排长，就算被人说“护短”，沈敬元认了！
于是，林天身后，四个人隔着半臂距离，像四根钉子一样钉在地上。
开始面对面朴实又无华的交流。
几个排长互相对视，谁也不敢吭声。
连长对起来了，他们怎么办？
兵们更是没有不知道咋办，手冻得通红。
祝宇气势不减，三连长在一旁火上浇油。
沈敬元一对二，脸色逐渐僵硬。
凌云神色微微动了一下。
他目光从三人脸上一一扫过，最终落到前方那位——
在前面恨不得从兜里掏出瓜子当场嗑的副营长同志。
这位，指望不上。
凌云咽了下口水，微抬下巴，声音陡然压低，字字清晰：
“各位连长，请注意，这是上级的决定。”
“我奉命行事，任务受保密协议约束。”
“大家都是军人，我想‘保密’两个字，不需要我再解释。”
说到这儿，他眼神冷了几分，继续道：
“另外，这个‘排’是独立在连队外的，在某些时刻，甚至独立在营区外。”
“其他内容，恕不奉告。”
祝宇和赵田肉眼可见的胸膛急剧起伏，呼吸明显急促。
特战排这东西不稀奇，武警还是解放军，都有类似的部队。
这儿是边防营，不是特战旅！
尤其这个少尉，旅里的名人，拿过比武大赛的第一，他们知道。
这不是这么强硬的理由吧？
都是侦察兵过来的，谁怕谁！
祝宇迈着阔步走上前，手握成拳头直接到凌云二十厘米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