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部大门后,挂着“热烈祝贺军区比武大赛获得佳绩”的横幅。
旅长亲自走到门前,笑容满面,伸手与归队的指战员们一一握手。
营长们则早早站成两列,胸膛挺得笔直,眼神里都是骄傲。
这还只是前菜,明天召开表彰会。
去的时候孑然一身,回来一人抱着个沉甸甸大箱子。
尘土未散,荣光已归。
见战士布满红血丝的双眼,贺永华拍拍他们的肩膀,嘱咐兵们好好休息。
庆祝的话留在明天说,各个营长也喜笑颜开的,带着自己的兵走了。
其实不用旅长发话,取得这种成绩,要他们说。
派直升机去接都不过分!
可就在这热闹渐散时,贺永华左等右等,车上的人偏偏不下来。
耐心只能挺两分钟,就开始憋不住了。
“林天!你是不是还要我上去请你啊!”
“麻溜的下来,我的时间很宝贵。”
“再磨叽明天,”贺永华气得手一甩,冷哼一声,憋出毫无力度的威胁:
“明天我和别人合照,不带你!”
话音刚落,车门吱呀一响,凌云第一个跳下车,立刻快步走到最左侧,立正站好。
侦察连的十二个士兵,依次从车上列队下来。
排成一排。
几个要走的营长一看这个阵仗,都停在原地,看是什么花样。
直到最后,那道熟悉的上尉身影出现。
比林天更先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盏红旗。
“烈焰”二字,仿佛带着火焰般的气势,深深刻在旗面上。
林天身着军绿色的衬衣,左臂裹着白纱布。
神色坚定,双手紧紧握住旗杆,一步步走下来。
当他走到贺永华面前,猛然立正,声音洪亮:
“‘烈焰侦察连’第4368名士兵,现任第二十二任连长,林天,向您报道!”
贺永华心头一震,缓缓转身。
目光定格在连旗上。
褪色的血痕与新绣的金线交织。
凝聚着七十九年的荣光与牺牲。
他立正,胸膛一挺,动作一丝不苟。
右手抬起,指尖在眉梢定格。
——向连旗,敬礼!
这一刻,静的出奇、
风声都似乎停滞,静得能听见心跳。
这是第十七任连长,对新时代连长的肯定。
林天天猛地挺直身体,下意识跟着立正,眼神灼热。
身后侦察兵更是脸色凝重,呼吸粗重。
贺永华放下手,脚步稳重,从凌云开始,走到林天面前。
他声音沙哑,掷地有声:
“‘烈焰侦察连’,这面旗帜,从抗战时期就立下了!从抗战时期就存在了。”
“七十九年的血与火,今天用这样的方式,让这支部队,重燃热血。”
他顿住,喉结滚动,眼底泪光闪烁,似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
“好啊……好啊!”
微风略过,掀开旗帜一角。
贺永华余光瞥见林天臂上的白纱布,心头一紧,面色骤变。
“怎么回事?!”他低喝一声,眼神凌厉起来,“这手怎么缠上纱布了!”
目光又迅速扫向其他战士,指着开始批评:
“还有你们!大冬天的,他不懂事你们也不懂事啊?!”
“受着伤逞什么强!”
边说边给林天披上外衣,身后战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们,能做的了连长的主吗?
......
另一边,一个士官直愣愣的看着这一幕。
人家那边都准备散场了,还牢牢盯着那边的背影不松眼。
一营长走过来,眉头一皱,抬手在他眼前猛地挥了挥,手掌几乎快要贴到鼻尖。
见这小子还是没反应,他索性伸出手,狠狠揉了揉他的肩膀。
“喂!看啥呢?魂都丢哪儿去了?”
士官这才眨了眨眼,像是从梦里被拽出来。
“想看咱们营,也是有光荣历史的。”
“看那么深情,不知道还以为你想跳槽呢!” 一营长身上的酸气已经冒泡泡了。
在这个时候搞这么一出。
旅长,是当年“烈焰侦察连”的连长,这是整个旅都知道的事儿。
趁他们这些人还没走远,声音传到耳朵里,不听都不行!
大冬天的把伤口露出来,勾起旅长的往事,同时还能显现自己不畏艰难的精神。
“心机男!”一营长在心里咬牙切齿,脸上的笑越发僵硬。
士官听完这些话,终于慢慢收回视线,转过头来,眼神依旧懵懂,带着几分犹豫和期待。
他没敢把话说出口,可眼神问得明明白白——“可以吗?”
这一眼,硬生生刻在一营长心头。
气得他当场差点没背过气去。
“你想都不要想!”一营长咬牙切齿,伸手就揪住这小子的耳朵,拽得他直咧嘴。
“回去!我让指导员给你好好上上课!我看你脑子里有东西得清一清!”
“记住了,你是咱们一营的人!是从一营出来的!别给我乱打主意!”
耳朵被揪得通红,士官龇牙咧嘴,一句话也不敢反驳。
这里不能待了!
明天表彰会,得想个办法,把他们彻底分开。
趋势很危险啊!
......
“营长,走,上车!都是咱们的人了!”
“给你说,这次比武可风光了,别人问起来,我都说是十二旅合成三营的。”
“我做事,你把心放肚子里。”
林天把钱乐成往车上拉。
钱乐成一看他“身残志坚”的样子,笑着把他的手放下来。
别的营是营长带走兵,他手下的兵团团围住,硬生生“架”上了车。
钱乐成欣慰的看着这手下的兵,高兴之余,掺杂着不为人知的酸楚。
压下心底的那点情绪,抬起嘴角,露出笑容:
“你们在前面争光,我们跟着你们沾光!”
“太厉害了,咱们侦察连,这次成绩打的响。”
“打得我军校的同学都给我发消息恭喜了,营长,为你们高兴!”
林天舔了舔唇,把连旗放放在身边。
一个劲儿和钱乐成说这次比武的趣事。
声音高亢、节奏明快,今天的话加起来都没这儿多。
连兵都察觉到这微妙的气氛,个个连话都不敢说了。
一时之间,只有林天的声音,还是那么热烈又充满活力。
车路过营区,钱乐成伸手,轻轻招了招:
“就停在这里吧。”
林天疑惑地看向他。
“我去连里,兵会不自在。你们注意时间,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拿出最佳状态。”
说完,他转身下了车,步伐沉稳而干练。
林天看着他的背影,往营部走去,渐渐消失不见。
五味杂陈。
过了好久才开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