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桐站在欧阳府门内的影壁旁,看着五皇子沈递的马车辘辘远去,直至消失在巷口。
他揉了揉吃得有些撑的肚子,心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师兄和怀民兄下棋估计得一上午,不如我也出去溜达溜达,熟悉熟悉这长阳城的街巷。’
他整了整并没什么褶皱的衣袍,抬脚刚准备迈下台阶,一只大手却从旁边伸来,精准地揪住了他的后衣领。
“哎哟!”周桐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没好气地回头,“朱大哥,你干嘛?”
揪住他的正是守门的朱军。朱军一脸“你小子太天真”的表情,压低声音,朝大门外几个不起眼的角落努了努嘴:“我的小周大人呐!您是真没看见还是假没看见?您这一出去,那可就是羊入虎口了!”
周桐顺着他的暗示狐疑地望出去。方才因为皇子车驾在场而暂时隐匿起来的一些身影,此刻又如同雨后蘑菇般,在巷子两侧的墙根、转角处“长”了出来。
有穿着体面家仆服饰的,有作寻常商贩打扮却眼神飘忽的,甚至还有几个看似路过、却来回徘徊的文人模样的青年。
这些人的目光似有似无地都聚焦在欧阳府的大门上。当周桐的身影出现在门内,尚未完全踏出时,那些目光瞬间变得灼热起来,如同闻到了肉香的饿狼,蠢蠢欲动,几乎要按捺不住冲上前来
。那种混合着探究、渴望、甚至是一丝讨好的灼热视线,让周桐头皮一阵发麻。
他瞬间理解了朱军的意思。这哪里是出门逛街?这分明是自投罗网!
“妈呀!”周桐低呼一声,下意识地就往回缩,声音都带上了颤音,“朱哥朱哥!快!快把我弄进去!推我一把也行!赶紧的!这些人怎么跟……跟要吃人似的!”
他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古装剧里被疯狂粉丝或求官者围堵的场面,甚至不合时宜地想到了现代那些接机扑偶像的狂热画面,只觉得一阵窒息。
朱军反应极快,立刻顺势微微躬身,声音提高了几分,恰好能让门外那些竖着耳朵的人隐约听到:“周大人请留步!殿下刚刚吩咐,还有些许小事需与大人确认,请您稍候片刻再出门不迟。”
说着,他手上用力,看似恭敬,实则不容拒绝地将周桐“请”回了门内。周桐就势一个潇洒(狼狈)的转身,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漆大门之后。
门外那些翘首以盼的身影见状,顿时发出一阵压抑的、失望的唏嘘声。
“啧!又进去了!”
“唉,就差一点!眼看着周大人要出来了!”
“可不是嘛!这位周大人如今可是香饽饽,欧阳太傅的师弟,两位皇子眼前的红人,还深得圣心……谁不想攀上交情?”
“耐心等着吧,总有机会的……”
议论声低低传来,充满了惋惜和不甘。
门内,周桐一脱离门外那些“饿狼”般的视线,立刻背靠着冰冷的影壁,大口喘气,抬手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
“我的亲娘哎……这阵仗也太吓人了!”他心有余悸地嘀咕,“这要是在现代,我都怀疑会不会有人直接从怀里掏出个签名本……或者更可怕的玩意出来堵我。这古代人的热情……不,是功利,也太直白了吧!”
他摇摇头,彻底打消了独自出门的念头:“算了算了,保命要紧,还是老实在府里待着吧……”
正暗自感慨着,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吱呀”声。他循声望去,只见自己厢房的那扇窗户被悄悄推开了一条缝,一只白皙的小手从里面伸出来,正朝他努力地招啊招。
周桐左右看看,无人注意,赶紧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做贼似的溜过去,轻轻推开房门闪身而入。
一进门,就看到两双亮晶晶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正是徐巧和小桃。
小桃迫不及待地压低声音问:“少爷少爷!怎么样怎么样?大殿下和你师兄他们都谈了什么呀?是不是决定要干一番大事了?”她那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的模样,简直比门外那些打探消息的人还要急切。
周桐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故意板起脸:“去去去!大人说话,小孩子少打听!这些话是你能听的吗?”
小桃立刻撅起嘴,扭头就摇徐巧的胳膊:“巧儿姐!你看少爷!他肯定又背着我们说秘密了!你难道就不好奇吗?”
徐巧温柔地笑了笑,轻轻摇头:“朝堂之事,知道了未必是福。我不想听哦。”她语气平静,眼神清澈,倒是真心实意。
周桐赞许地看了徐巧一眼,然后对小桃道:“听见没?学学你巧儿姐!你啊,与其关心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待会儿怎么出门呢!”
小桃一愣,眨巴着大眼睛:“出门?出门怎么了?”她显然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周桐朝大门方向努努嘴:“门口啊,堵着一堆‘饿狼’呢!就等着咱们府里有人出去,好上来攀关系、递话、塞东西!我刚才差点就没能回来!你想想你要是出去,会怎么样?”
小桃“哦”了一声,脸上却没什么惧色,反而带着点“关我什么事”的小得意,显然还在为周桐不告诉她谈话内容而闹别扭:“那我不出去不就行了?或者……他们堵他们的,我走我的呗。”
周桐看着她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忽然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行啊!那桃姑娘,您请吧?现在就去大门外溜达一圈,让小的看看您是怎么‘他们堵他们的,你走你的’。”
他顿了顿,换上严肃的语气叮嘱道:“不过我可事先说好,你要是惹出什么麻烦来,比如被人围住脱不了身,或者……收了别人家什么不该收的礼,惹上了甩不掉的麻烦,到时候可别怪少爷我救不了你。咱们现在可是在风口浪尖上,一举一动多少人盯着呢!”
小桃一听,立刻挺起小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少爷你放心!我小桃是那种贪小便宜的人吗?绝对不会收东西的!我就出去看看热闹!”说完,她还真就跃跃欲试地整理了一下衣裙,一副要出门“探险”的架势。
周桐看着她这模样,摇摇头,拉着徐巧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行,你去吧。碰了钉子别哭鼻子就行。”
小桃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去了。
周桐喝口水,这才凑近徐巧,压低声音小声问:“巧儿,刚刚我们在前面的谈话……你们真没听到?”
徐巧摇摇头,眼中带着一丝好奇:“距离有些远,听不真切。只隐约听到你们似乎争论了几句?”
她顿了顿,唇角弯起一抹调皮的笑意,“方才不是说了不想知道吗?那不是小桃在嘛……现在,”她声音更轻了些,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夫君,我能听听吗?”
周桐看着她难得露出的小女儿情态,心下一软,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他便将方才膳堂中关于一年之约、局势分析、以及他那些“大逆不道”的设想,拣重点的、能说的,缓缓说与徐巧听。
才说到一半,房门“砰”地一声被推开,小桃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怀里居然鼓鼓囊囊地揣着一堆东西!
“噗——!”周桐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呛得连连咳嗽,指着小桃怀里那堆油纸包、锦盒,眼睛都瞪圆了,“我……我的小祖宗啊!你这……你这是去打劫了还是去进货了?!我不是让你别拿东西吗?!”
小桃一脸无辜加委屈,把怀里那堆东西“哗啦”一下全放在桌上,气道:“少爷!你冤枉死我了!我都按你说的,双手一直插在兜里没拿出来!可是那些人!他们简直是……简直是太热情(蛮横)了!”
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我才刚露个面,他们就围上来了!这个说‘请姑娘尝尝长阳特产’,那个说‘一点心意给周大人润笔’,根本不由分说,隔着袖子就往我怀里、手里塞!我不要,他们还硬塞!你看我这袖子!都快被他们扯坏了!我不拿稳,东西就得掉地上摔了!我能怎么办嘛!”
她气呼呼地拍着桌子:“而且你放心,我都看了,基本都是吃的!吃的总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周桐看着她那副“我是被迫的”理直气壮的模样,简直气笑了:“哦?吃的?行啊,那你打开看看,都是些什么好吃的?”
小桃哼了一声,随手拿起一个看起来最精致的油纸包,三两下拆开:“你看,这不就是糕……点……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睛猛地瞪大了,死死盯着糕点中间——那里赫然放着一块方方正正、黄澄澄、亮闪闪的小金锭!
“哇……!”小桃倒吸一口凉气,拿起那金锭,掂了掂,眼睛瞪得溜圆,“长阳的糕点……里面还放金子的?这……这规格也太高了吧!”
周桐瞬间被气笑了,阴阳怪气道:“嗬!可不是嘛!人家这是搞活动呢,‘买糕点送金锭,惊喜大放送’!你运气可真好啊陶姑娘!”
小桃一开始还没听出讽刺,眨巴着眼:“真的吗?”
随即反应过来,看着那金锭和糕点混在一起,顿时气愤起来:“这些人怎么回事啊!金子这么硬邦邦凉飕飕的东西,怎么能和糕点放一起呢?这还让人怎么吃啊!太不拿食物当回事了!”
她嘴上嫌弃着,小手却情不自禁地摸向金锭边缘,试图抠一下:“我……我看看这块有没有沾上糕点屑和油味儿……”
周桐眼疾手快,“啪”地一下打开她的手,没好气道:“得了吧你!还演!净会惹事!你知道收了这些东西,意味着什么吗?”
小桃撇撇嘴,小声嘀咕:“意味着……不要白不要?”
周桐简直想敲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意味着拿人手短!意味着欠了人情!意味着以后人家找上门来求你办事,你就不好拒绝了!那些人精着呢,事儿都没说,先塞上来,美其名曰‘领略长阳美食’、‘一点润笔心意’,把你捧得高高的,让你不好拒绝。这种糖衣炮弹,最是厉害!你倒好,还真就往回抱!”
他叹了口气,带着几分看透世情的嘲讽吐槽道:“这些人也是……如此明目张胆地讨好,简直是把我放在火上烤。众矢之的啊!我要是他们上官,知道手下人这么办事,非得……唉!”他摇了摇头,一副“官场水深你们不懂”的感慨模样。
小桃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竟然一脸崇拜地看着周桐,用力点头:“少爷!听你这么一说……你好像很有当贪官的潜力和天赋啊!”
周桐:“………”
他感觉胸口一闷,差点背过气去,无力地扶额:“孩子,我说过多少遍了,以后不会形容人,就不要乱形容了!这叫‘洞察力’!不是贪官潜力!”
小桃“哦”了一声,似懂非懂,注意力很快又回到那堆礼物上,兴致勃勃地开始拆另一个盒子:“那我再看看别的里面有没有‘惊喜’……”
周桐一把按住她的手:“得了吧!还看!我们缺这点金子吗?你忘了?咱们那玻璃买卖,如今赚的钱,都快赶上江南那些大盐商一年的进项了!有点出息行不行?”
小桃讪讪地缩回手,但眼睛还瞟着那块金子:“那……那这些……我们总不能退回去吧?也不知道是谁送的……”
周桐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怎么退?上面又没写名字,你也不知道是谁给的。”他看了一眼那金锭,挥挥手,“罢了,这块金子……就给你当嫁妆吧!”
小桃眼睛瞬间亮了,但马上又垮下脸,愁眉苦脸地问:“少爷,那我要是想娶……呃,嫁给你,得多少钱才够啊?”她问题问得颠三倒四,意思却表达得很清楚。
周桐:“………”
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看着小桃那一脸“我在认真思考人生大事”的表情,无语凝噎。半晌,他才揉了揉她的脑袋,哭笑不得地说:“我啊?娶我?呵呵呵呵……无价之宝,行了吧?”他想用这个词搪塞过去。
小桃果然泄了气,嘟囔道:“无价……那不就是不可能了吗?少爷你不是说过,无价有时候就是很贵很贵的意思……”
周桐存心逗她,故意曲解:“无价之宝,也可以代表着不要钱啊。”
小桃瞬间眼睛瞪得溜圆,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兴奋地差点跳起来:“那我这不是……白嫖吗?!”
“巧儿!快!拿绳子来!今天我必须得好好管教一下这个口无遮拦的丫头!”周桐血压噌地就上来了,直接起身就要去关窗户,仿佛真要去拿绳子。
小桃吓得“嗷”一嗓子,像只受惊的兔子,瞬间窜到桌子另一边,隔着桌子还在嘴硬:“少爷!我没说错啊!你自己说的不要钱!那你不就是纯纯让我白嫖吗?!这道理没错啊!”
“你还说!”周桐作势要绕过去抓她。
“啊啊啊!巧儿姐救命!”小桃尖叫着开始绕着桌子跑。
徐巧看着这对活宝又开始了每日例行的“追逐战”,无奈地摇头轻笑,却也懒得阻止,只是小心地将桌上那堆“烫手”的礼物稍微归拢了一下,免得被碰掉。
房间里顿时鸡飞狗跳,充满了周桐的“怒斥”和小桃既害怕又兴奋的尖叫声。
与此同时,欧阳羽的书房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棋盘上,黑白子交错,战局正酣。欧阳羽与沈怀民对坐,落子无声,只有棋子轻叩棋盘的脆响偶尔打破室内的宁静。
一局终了,欧阳羽以微弱优势取胜。两人默默收拾棋子。
“殿下棋风稳健,大局观极佳,只是偶尔过于求稳,失了些许锐气。”欧阳羽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先是点评棋艺,继而话锋微转,“不过,殿下之胆识、谋略与心志,确是远超常人。怀瑾虽行事跳脱,看似不着边际,但看人的眼光,却向来很准。他既选择了殿下,我这做师兄的,自当尽力相助。”
沈怀民执棋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欧阳羽,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探究:“欧阳大人此言……竟是如此看好怀瑾的选择?甚至不惜押注于怀民这般看似希望渺茫的前路?”他没想到欧阳羽表态如此直接。
欧阳羽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几分看透世事的淡然与对师弟的包容:“怀瑾那人,看似口无遮拦,什么惊世骇俗的话都敢往外冒,脑子里也总是些稀奇古怪、离经叛道的想法。
但事实上,他每次开口,每次行事,都并非全然无的放矢。在他那看似鲁莽冲动的外表下,藏着的心思,或许比我们想象的都要深。他既然在陛下面前、在您面前说了那些话,必然是早已在心里推演过无数次,权衡过利弊得失了。我信他,并非盲目,而是信他这份看似糊涂的‘明白’。”
沈怀民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目光更深了些。
欧阳羽收好最后一颗白子,又拈起一颗黑子,从容落下,开启了新的一局,语气也变得悠远起来:“说起怀瑾……我初次在桃城军营见到他时,他正被一大帮子糙老爷们儿围着,唾沫横飞地说书。说的不是什么才子佳人,也不是什么神怪志异,而是些……嗯,听起来光怪陆离,却又莫名引人入胜的故事。”
他嘴角噙着一丝回忆的笑意:“后来我才慢慢品出来,他那些故事里,竟巧妙地糅杂了许多行军布阵的常识、团队协作的道理,甚至是一些粗浅的卫生防疫知识。
他就用这种最接地气的方式,潜移默化地教给了那些可能一辈子都没念过书的兵卒。我当时就在想,这般年纪,这般心思,这般懂得如何‘教化’于人,简直像是一位深谙启蒙之道的夫子,只不过他的‘学堂’比较特别罢了。”
(若是周桐在此听到这番夸奖,定要脸红耳赤地摆手否认:‘哎哟我的好师兄!那可真不是!我那就是照搬小说桥段,顺嘴胡诌骗……呃,娱乐大众的!哪有您想的那么深谋远虑、高瞻远瞩啊!’)
沈怀民落下一子,微微蹙眉:“说故事,启蒙教化,此举虽妙,可见其机变与亲和之力。但这……似乎并非欧阳大人您如此看重他的全部缘由?”他感觉欧阳羽话中有话。
欧阳羽颔首,不急不缓地又落一子:“殿下慧眼。不急,我们边下边说。”他沉吟片刻,神色渐渐变得凝重,“后来便是钰门关。殿下可知,我们当时是如何凭借桃城几百骨干和一万疲兵,守住那十五万金军狂攻十七日的?”
他目光投向窗外,仿佛回到了那烽火连天的岁月:“怀瑾提出的许多守城之法,闻所未闻,却极有效力。无论是器械的改进,人员的调配,还是应对各种攻城手段的策略,都透着一种……一种超越当下经验的老练和精准。甚至……”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甚至最后,我不得已用以阻滞金军、却也伤及自身元气的那场‘人造时疫’……其最初的构想,也源于早先在桃城时,与怀瑾模拟攻防,他随口提及的一种‘疲敌之策’。当时只觉惊世骇俗,未曾想……”
欧阳羽收回目光,看向沈怀民,眼神深邃:“殿下,您不觉得奇怪吗?他所知的这些东西,他所讲述的那些宛如亲历的故事……
绝非一个生长于边陲小城、未曾经历过大战的年轻人所能凭空想象。他所言所行,看似荒诞,却往往直指核心,效率惊人。
桃城出来的那些兵,经过他潜移默化的影响,其纪律、韧性、乃至应对突发状况的灵活,都远胜寻常边军。他就像……就像一个早已经历过无数风雨战乱、深知世事艰难的老人,披着一张年轻跳脱的皮囊。”
沈怀民听着听着,背脊不由自主地微微挺直,一股难以言喻的凉意悄然爬上心头。
在他的印象里,周桐是才华横溢的诗人,是发明琉璃的奇才,是治理有方的县令,是身手不错的武者,是幽默风趣的伙伴……这些形象虽然出众,却似乎仍在可理解的范畴内。
但经欧阳羽这般抽丝剥茧地分析,他才骤然惊觉,周桐身上笼罩的迷雾,远比想象中更浓。这个人,仿佛在每个领域都藏着不为人知的底牌,深不见底。
他缓缓道:“若真如大人所言……那怀瑾他……身上的秘密,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得多。”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欧阳羽轻轻颔首,落下一子,语气恢复平静:“所以,殿下若想真正了解我这位师弟,急不得,需耐心,需细察。我所了解的,或许……尚不及三分之一。”他这话说得意味深长。
沈怀民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试探着问:“欧阳大人与怀瑾既是同门,师承一处,难道对其过往也……”
欧阳羽执棋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随即露出一个温和却略带疏离的微笑,巧妙地接过了话头,也为周桐的异常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受保护的解释:“殿下有所不知,我们师门情况有些特殊。怀瑾虽与我同拜一位师尊,但他入门较晚,且大部分学识是由师门中另一位常年云游、性情古怪的师伯代为传授的。
那位师伯踪飘忽,所学庞杂,近乎百家,行事……不能以常理度之。故而,怀瑾所知所学,与我并非完全一路。”
(他巧妙地将周桐的知识来源归因于一位虚构的、神秘的师门长辈,以此保护周桐,避免其被过度深究。)
沈怀民闻言,脸上露出恍然之色,自行理解了其中的关节:“原来如此。就像宫中诸位皇子师从的夫子不同,所授重点亦有差异一般。想必传授怀瑾的那位师伯,乃是位隐世的奇人异士。”他自行脑补了合理的解释。
欧阳羽但笑不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轻轻将手中的棋子点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一响,转移了话题:“殿下,该您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