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青瞳孔狠狠一颤。
竟然是......
姒今朝没再看他,后退两步,朝于彦道:
“好了,去吧。”
于彦双手交错一合一分,鲜血涌出凝成两把长刀。
笑:“定不辱命。”
话音未落,人已一个助跑冲刺,腾空跃起——
两把长刀精准穿透韩青头颅,齐根没入!
“谢......谢......”
谢谢你推开这扇门。
谢谢你陪我说了很久的话。
谢谢你正视我的意愿,帮我得到梦寐以求的解脱。
谢谢你......
即便你是姒今朝。
韩青安静地合上了眼。
「再见,我的同胞。」
于彦心道。
再一瞬,源源不断的血浆以刀为中心,迸发出去!
如同喷发的岩浆,在那具庞大而畸变的身躯里爆开!
消融他的血肉、又从骸骨各个方位冲出数道血柱,恍若泉涌。
不过短短几息,那庞大的身躯便被彻底溶解,只化作满地血水,伴随青烟滋滋作响。
分不清是来自韩青,还是于彦。
于彦站在血泊中,手一松,掌心两把长刀就变回动态的血,哗啦浇在地上。
他身形摇晃一下,颤抖着手熟练止血,又仰头连灌了好几瓶丹药。
“一次性......用这么多血......还是有点极限啊......”
稍微缓过来一些,于彦要向姒今朝要邀功,刚一转身两瓶丹药就落在了他怀里。
“你那丹药回血能回得明白吗?试试我的。”
于彦手忙脚乱接住,下意识道谢:
“多......”
话还没出口,就被姒今朝打断:
“不必谢我,丹药是司马衡炼的,哪天你遇到他,他需要帮助,你能搭把手就行了。”
她语气十分随意,尽管于彦有些没能理解她为什么突然这样说,也还是老实应了:“好,在下记住了。”
“走了,此地不宜久留,那劳什子教主应该已经察觉了。”
姒今朝再次打开空间裂缝,那边虞长安等人刚出迷阵,来到主殿前。
时间刚刚好,姒今朝向于彦一个眼神示意,于彦立马自觉钻出裂缝,将自己又送了回去。
还没忘给自己用个清洁咒,清理一下自己身上的血迹。
敖九州转头朝他看了一眼。
“你怎么回事,脸怎么这么白?”
于彦干咳一声。
“天生体寒,畏冷。”
敖九州嫌弃的白了他一眼。
“这么虚?不过照你每次那个放血量,也是该虚。”
于彦拳头抵住唇,又咳了几声。
你才虚,烦人。
一行人站在主殿前,王哥恭恭敬敬请见教主,里面却迟迟没有动静。
半晌,一个侍从走出来。
站在台阶上,鼻孔朝天的哼了口气:“母亲现在不在,你们有什么事等会儿再来吧。”
“不在?怎么能不在呢?还能有什么事情,比灵......”
王哥话说一半,强行制住。
有外人在,不能把灵石的事说出来。
但他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有什么事能比大几百万灵石还重要?
明明说好了让他带人来见,商议具体合作事宜,这才过了多久,怎么突然又不在了?
“你有意见,去同母亲说吧!反正现在母亲不在,请回!”
侍从趾高气扬地放完话,转身就走。
“嘿?狗仗人势哈。”
敖九州是个大嗓门的,那从来不知看人脸色为何物。
想到什么当场就说了。
那侍从眉梢狠狠一跳,就算是想装听不见都没办法。
于是气势汹汹地折回来:“你说什么?”
敖九州最经不得激了,当即就上前一步,隐隐有往台阶上逼的架势:
“干什么?还是条聋狗?需要你敖爷爷再重复一遍吗?”
“你!”
王哥在中间试图调停无果,权衡之下,只好冷了脸,怒声呵斥:“够了!”
那侍从本就在敖九州这里受了气,又被王哥一吼,当即不干了:
“王虎!你敢这么跟我说话?!认清你的身份!”
“是你要认清你的身份!”
王虎不耐烦地直接硬怼了回去:
“平日里你怎么目中无人我都忍了,但今天这几位是母亲点名要见的!坏了母亲的事,出了什么责任,你真的觉得你承担得起吗?!”
那侍从一噎,终于还是怂了:“好好好,你们给我等着!”
再转身要走,又被王虎喊住:
“等等,我带回来那小丫头呢?”
侍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
“母亲看她年纪小,准备把她收入教中,叫张长老带去后院安置了。晚上晚宴的时候,你会见到她的。”
这回说完是真走了。
留下王虎他们及虞长安四人,站在冷风里面面相觑。
“那现在这算怎么回事儿?”
敖九州抓了抓头发。
“咱们就搁这干站着等吗?”
虞长安没回答他,转向王虎:
“或许兄台该给我们一个解释。”
又是那种无形的压迫感。
王虎起了一层冷汗:“这、这......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啊。”
但转念一想,这里毕竟是子母神教,是他们自己的地盘,就算这几人手里握着重要情报,真要是翻脸,怕也讨不着好。
这么想着,王虎心里又硬气了几分。
“不然这样,事已至此,几位要是不着急,干脆留下来休息一晚,明日再做打算,如何?”
“照这么说,我们似乎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了。”
闻言,王虎还以为他们是服软,正暗自得意,就听虞长安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那么,希望几位不要让我们等得太久才是。毕竟......就算没有诸位,在下和令教主,仍是可以谈合作的。”
这句话一出,王虎只觉得 头皮整个发麻。
他听得懂,这是威胁。
就算眼前四人无法对抗整个子母神教,但要杀他们几个,还是绰绰有余。
这位的意思是,劝他们端正态度,认清自己几斤几两,识相点,还能混个中间人的好处,否则,惹了他不快,就算是杀了他们,他也仍旧可以凭借交易全身而退。
只要这场交易足够重要。
就算不愿承认,他们也不得不意识到,从他们将事情原委禀报母亲的时候,他们的价值就已经结束了。
大几百万灵石,和他们几个的命,在母亲心中孰轻孰重,他们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是是,您说得对。您说得对。”
王虎又变得点头哈腰起来。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母亲才会突然离开的。这样,我让我兄弟带几位去客院休息一下,我就在这守着,母亲回来,我第一时间去请各位。”
末了,又小心翼翼问询:
“您看......这样行吗?”
虞长安同时之中保持着温和的笑:
“那就有劳了。”
敖九州和于彦在后面看得 一阵唏嘘。
我嘞个语言的艺术啊。
本来还以为,他们要配合姒今朝的计划,暂时不能和子母神教闹掰的话,就只能忍气吞声了呢。
没想到虞长安三言两语,嘿,一点气没受,又扳回一局!
这手腕,真的,不服不行!
虞长安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姒今朝那边,已经想好怎么善后,伪造完了现场,就等关键人物出场了。
姒今朝将自己藏在冰雕的假山后,一边暗中观察,一边在识海中同东莱寂无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 这么说来,短短五年时间,师兄已深得那狗......咳,深得帝君信任,连如此重要的差事,都从开阳手中截下了。不愧是师兄。」
「我做得不好,还是让开阳争走了一个天命人。帝君发了话,我别无他法,只能让步。」
「师兄的意思是,开阳担任着辅助之责,手中却只能管得到一个天命人吗?」
姒今朝实在是没忍住笑。
好惨一开阳。
「 是哪个天命人这么幸运,能够得到堂堂开阳神君一对一培养?我见过了吗?」
「 见过的。」
不止她见过,他在上苍穹时也是见过的。
「04号,许蝉衣。」
「哦~他啊。倒是个有几分本事的。」
身体选得够好,背景够大,手段够狠,还心机深重,善于伪装。
难怪开阳能看上。
听师兄的意思,开阳单单从师兄手中挖走这一个,都花了不少功夫。
看样子,是已经要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许蝉衣身上了。
那这样的话,她还真得好好期待期待了。
「 现在除许蝉衣外所有的天命人都归师兄管啊......难怪之前那个澹台珝,还有方才那韩青,明明都是天命人,却连我站在他们跟前,都认不出来呢。」
「除了开阳之外,郭老也参与其中,我虽得了些许权力,却也并不能太过用心昭然。因此,我只能以避免天命人在成长起来之前不自量力、白白送命为由,改变了一部分规则。让系统非特殊情形,不再主动暴露师妹的行踪。」
所谓特殊情形,就比如那个胡光宗,是个见色忘形的,又仗着能力特殊,尤其喜爱沾花惹草。
所以胡光宗的系统,在姒今朝出现在附近,免不了要碰面的时候,就率先提醒了他。
「 不过,韩青认不出师妹,却并非因为如此。」
「 哦?」
「 他身陷囹圄,早已经被系统放弃了。」
困住韩青的法阵十分特殊。
那些力量看似储存在韩青的身体里,却除了把他的身体胀大以外,毫无用处。
但凡他使用力量,力量就会立刻被法阵吸收。传输到另一道相连的阵法中,被这满教的教徒分食殆尽。
所谓的秘术,就是每当韩青身体储存的力量达到上限的时候,就使用各种泯灭人性的手段,强逼他爆发全部的力量给阵法。
哪怕身负系统,系统也救不了他。
他在开阳眼中成了废棋。
所以......
「哦,这样。」
姒今朝稍微一想,就想明白了其中因果。
「 我也是看到他之后,翻阅开阳留下的记载文录,才知道。」
东莱寂无的声音冷冷清清,带着悲悯。
不愿气氛变得沉重,姒今朝干脆岔开话题:
「 算了,不说他们。师父呢?师父他老人家如今在凌霄如何了?」
问到师父极岳,东莱寂无不知为何沉默了一会儿。
「师兄?」
「......在我来之前,师父正在策划谋反。」
「?」
短暂的懵圈之后,姒今朝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 谋反?」
说实话,他真的很难将谋反这个词,将曾经身为正道魁首的极岳剑尊联系起来。
「 为什么?帝君给他穿小鞋?」
东莱寂无再次沉默,重新开口时,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
「是因为师妹你。」
东莱寂无叹了口气。
「师妹被封印之后,凌霄平静了有三万年之久。关于师妹的事被凌霄视作禁忌,三万年来无人敢提及。师父正是在这三万年间,飞升的。所以他从来都不知道......」
极岳剑宗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最小的徒弟,曾经来到过这里,在这里受尽排挤与压迫,与那些高高在上又虚伪至极的神,斗争了数千年。
更不知,在他得到神位,百无聊赖与身边同僚虚与委蛇度日的那千千万万年里,他最疼爱的小徒弟,一直都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封印之中。
直到姒今朝一缕残魂冲破封印,凌霄炸开了锅,他才第一次从帝君口中听到了那个令他想哭的名字。
可偏偏,是出现在那样的情境,那样铺天盖地的谩骂与诅咒里。
他想不通,自己呵护着养大的孩子,怎么在他们口中就成了犯下滔天恶行、封印三万年犹不解气、连一缕残魂都要大动干戈去诛杀的罪人了呢?
他试图从那些充满情绪的发泄里,找到自家孩子被构陷污蔑的证据。结果发现他们说来说去,竟都只是诸如“离经叛道”“不受管束”“后患无穷”等类似的字眼。
罪行呢?
不愿乖乖去死,是罪吗?
反抗命运与压迫,是罪吗?
不愿接受裹着慢性毒药的橄榄枝,是罪吗?
她是剑宗的孩子,他知道她的。
她只是和其他的孩子不太一样,但她是好孩子啊。
她救的人远远比她杀的人更多!
她的功德远远比她的孽障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