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澜收获颇丰,不仅初步建立了宫外的人脉,还从小乖暗中搜集的零碎信息里,捕捉到一丝可能与当年巫蛊案有关的陈年旧事线索,需要日后慢慢查证。
赵瑾亲自将林澜送至府门外,看着她登上马车,目光中满是不舍与眷恋。
马车驶远,他仍站在原地,心中已暗暗决定,要想方设法,让这道照亮他心扉的身影,能更频繁地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而林澜坐在回宫的马车里,回想今日种种,虽觉疲惫,却更多是充实与兴奋。
宫外的世界如此广阔,让她看到了更多可能性。然而,当她想到离开乾清宫时赵珩那冰冷的眼神,心头不禁蒙上一层阴影。
小乖的声音适时响起:“宿主,今天很成功,不过,我感觉到宫里的那位,情绪波动很大啊。”
林澜靠在车壁上,闭上眼。是啊,山雨欲来风满楼。今天的自由与畅快,恐怕要用接下来的风波来交换了。
林澜在诗会上大放异彩,不仅赢得了尊重,更深深吸引了赵瑾,而她也找到了新的调查线索。
然而,这一切都已通过皇家耳目,一字不落地传回了皇宫。
等待她的,将是赵珩如何的“雷霆之怒”?她与赵珩刚刚缓和的关系,又将面临怎样的考验?马车正驶向那座象征着无上权力与禁锢的宫城,风暴即将来临。
他见过无数美人,却从未有一人如林澜这般,集智慧、勇气、淡然与神秘于一身,深深吸引着他。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更直白的话语,但看到林澜那双清澈了然、却并无同等炽热情感的眼睛时,他及时克制住了。
来日方长,他告诉自己,如此女子,值得他耐心以待。
诗会直至日落方散。
从镇北王府回到宫中,林澜先是去慈宁宫向太后回了话,大致说了说诗会的盛况,重点提了提自己用回文诗化解作诗难题的趣事,引得太后开怀一笑,直夸她机敏。
太后见她神色如常,并未因宫外的热闹而浮躁,心中更是满意,又赏了她一些时新的衣料和首饰。
离开慈宁宫,已是夕阳西下。天边铺满了绚烂的晚霞,将宫廷的琉璃瓦染上一层暖金色。林澜带着小乖,漫步在回自己宫苑的青石小径上。
秋风吹拂,带来些许凉意,却也吹不散她心头的几分凝重。
诗会之行,信息上的收获是有的。她听到了一些关于贵妃之父,那位权倾朝野的宰相门下官员近来异动的传闻,似乎与边关粮草调度有关,虽与巫蛊案无直接关联,但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成为线索。
然而,赵瑾最后那近乎直白的示好,却像一片阴云,笼罩在她心头。
她深知宫廷耳目众多,赵瑾那般毫不避讳的态度,恐怕早已落入有心人眼中,传到了皇帝耳里。
她并不后悔去诗会,那是获取信息的重要渠道。但她需要尽快向赵珩解释,至少表明自己的态度,不能让误会滋生。
她了解赵珩,那位帝王心思深沉,多疑是他的本能。越是沉默,猜测的空间就越大。
回到揽月轩,林澜吩咐宫女准备热水沐浴,洗去一身风尘。她换上一身素雅的常服,坐在窗边,一边轻轻抚摸着小乖柔软的毛发,一边梳理着思绪。
小乖似乎感受到主人的心烦,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心,发出咕噜咕噜的安慰声。
陛下今晚会来吗?林澜不确定。按照惯例,她刚从宫外回来,于情于理,赵珩都可能过来问询几句。
她决定等待。
晚膳时,她有些食不知味,简单用了些便让宫女撤了下去。
宫灯初上,夜色渐浓,揽月轩内一片寂静,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时间一点点流逝,宫门落钥的时辰快到了,赵珩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
林澜的心渐渐沉了下去。这不寻常。以往即便他不来,也会派个小太监过来知会一声,免得她空等。
像今夜这般毫无音讯,是第一次。
一种不好的预感攫住了她。难道,关于诗会的消息已经传来,并且是以一种最糟糕的方式?赵珩生气了?
所以用这种冷处理的方式来表达他的不悦?林澜站起身,在殿内踱步。
她不喜欢这种被动猜测的感觉。现代人的思维让她习惯于沟通和解决问题,而非在沉默中内耗。
她走到书案前,铺开宣纸,想写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写起。解释诗会情况?那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显得自己心虚?
邀请他过来用晚膳?时辰已过,显得突兀。她第一次感到,在这深宫之中,想与那位最高统治者进行一次坦诚的交流,竟是如此困难。
他们之间,横亘着巨大的权力鸿沟和根深蒂固的君臣之别。
就在她心绪纷乱之际,殿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和太监的通传声:“皇上驾到——”
林澜精神一振,立刻整理了一下衣襟发饰,快步走到殿门迎接。只见赵珩穿着一身玄色常服,迈步走了进来。
他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但周身却散发着一股比秋夜更凉的寒意。
“臣妾恭迎皇上。”林澜依礼下拜。
“爱妃平身。”赵珩的声音平淡无波,虚扶了一下,便径直走到主位坐下。
目光扫过殿内,最后落在林澜身上,却不像往日那般带着温度,而是如同审视一件物品。
“谢皇上。”林澜起身,亲自为他斟了一杯热茶,轻声道,“皇上忙碌一日,喝杯茶暖暖身子,秋夜寒凉。”
赵珩接过茶盏,指尖无意间触碰到林澜的手,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颤。
他却恍若未觉,只将茶盏放在桌上,并未饮用。殿内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林澜试图打破僵局,主动提起话头:“今日臣妾去镇北王府的诗会,见了许多京城才俊,倒也热闹。”
“哦?”赵珩终于抬眸看她,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看来爱妃玩得很尽兴。镇北王最是风趣解意,有他亲自作陪,想必不会无聊。”
这话语中的讽刺意味几乎不加掩饰。林澜的心猛地一沉,果然,他知道了,而且在意了。
她稳住心神,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回答:“王爷确实热情周到。臣妾主要是陪太后娘娘说话解闷,顺便开阔下眼界。
诗会上还有一种有趣的回文诗,臣妾觉得新奇,与大家探讨了一番。”
“开阔眼界?”赵珩重复着这四个字,声音低沉,“朕倒不知,这深宫竟如此局限,让爱妃需要去宫外王府开阔眼界。
与众多外男同席论诗,爱妃觉得,这合乎妃嫔的礼仪规范吗?太后慈爱,允你前去,但你当自知分寸。”
这话已是相当重的指责了。林澜感到一阵委屈涌上心头。
她去的初衷是为了调查线索,行为也恪守礼制,并未有任何逾越之处。可在赵珩眼里,似乎她只要踏出宫门,与赵瑾有了接触,便成了过错。
“皇上明鉴,”林澜抬起头,迎上他审视的目光,语气不卑不亢,“臣妾谨记身份,言行从未有失。
太后娘娘和皇上允准,臣妾才敢前往。若皇上认为臣妾此举不妥,臣妾日后谨守宫规便是。”
她本想解释,但赵珩这种不问青红皂白就先下定论的态度,激起了她骨子里的倔强。她不愿显得是在乞怜解释。
“从未有失?”赵珩冷哼一声,站起身,走到林澜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朕怎么听说,镇北王对你青睐有加,亲自作陪,送至府门,还邀你日后常去?
爱妃的魅力,真是让朕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