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三叔公不再提这事,而是看了眼顾棠。
“丫头,你先出去一会儿,爷与你爹有些事要说。”
“唉。”顾棠乖巧的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走。
从堂屋出来,阿狗在廊下等她。
阿狗耳力灵敏,东间里的事他听到了,悄声说道:“你先回屋,我在廊下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回头告诉你。”
顾棠瞪了他一眼:“你这是偷听!”
阿狗眨了眨眼:“我以为你会好奇。”
顾棠:……好吧,她确实好奇。
“那你小心点,若是被我爹抓到了,你全责!”
“好,我全责。”
顾棠满意的点头,同意他留在这偷听,自个儿则回了屋。
也不知要多久,她可不想再冻着等。
原以为至少要一刻钟阿狗才能过来,谁料,她前脚刚到西厢,后脚阿狗便敲响了房门,随后推门走了进来。
顾棠一脸懵:“你不是在廊下偷听吗?怎么这会子过来了?莫不是被发现了?”
“没被发现,是听完了。”
“听完了?!”顾棠越发懵了,“你这跟我一起前后脚进来,你说你听完了?”
“老爷子要说的事很短,就一两句话的事,我听了后,余下的就没再听。”
“那你说说,到底是什么事?”顾棠很是好奇,要知道,老爷子与她爹说话,还从未避过她。
今儿是头一次,她好奇的不得了!
“是关于顾梅的。”
顾棠立即精神起来:“快说!快说!”
“你爷说,顾梅肚子鼓起来了,朱家却迟迟不安排婚事,有人看到了顾梅的肚子,说是有好事的在打听顾梅是谁家的姑娘。”
哦豁!
肚子鼓起来了?!
顾棠下意识用手在自个儿肚子上比划,这是……这是有了身孕?!
“不是……顾梅今年刚满十五个生辰日!这身子骨都还没发育好呢!疯了吧?!”
“依着你上辈子的世界算,顾梅是没发育好的未成年,可若是按照这里的习俗,她已满及笄之年,正是嫁人生子的年纪。”
顾棠怔了怔,是啊,这里不是她的世界,这里是封建王朝统治的古代。
她缓了缓情绪,问道:“我爹知道这事后,可有说什么?”
“骂了三声‘孽障’。”
“就骂三声孽障?别的没了?”
“别的我没听,听到这里我便过来了。”
顾棠:……
“你作甚这般着急过来?你就不能听全乎了再过来?”
阿狗沉默了一瞬,知道这事是自个儿急了,“要不……我再去听听?”
“赶紧去!”
阿狗不敢耽搁,转身出了西厢。
可惜,等他到了堂屋廊下,顾连山刚好掀了帘子从堂屋出来。
阿狗:……完蛋!
他下意识看向西厢,顾棠不知何时出了西厢,此时正在西厢廊下往这边看。
阿狗眼神极好,能清楚地看到她气得瞪大了眼。
“这么冷的天,你咋在外头?”顾连山面色如常地问了一句。
阿狗:“……刚去了茅房。”
“那赶紧回屋烤火去,别受了风寒。”
“唉。”
阿狗应了一声,沿着脚下的长廊往东走,接着右拐,回了东厢。
顾棠气得直跺脚,甩袖回了屋!
都勾起她的好奇心了,结果听到一半就没了下文!
这还不如不听!
晚饭的时候,顾棠还在惦记着这事,时不时暗中抬头瞅她爹一眼,想看她爹如今是什么反应。
可惜她爹的情绪太稳了,说话做事一切如常,一丝异样都没有。
顾棠不死心,想着出了这事,总要去解决吧?总不能真让那些好事的打听清楚顾梅是谁家的闺女吧?
只要留心他爹的动作,那大概便能猜出他想怎么做。
次日,顾棠一边留心她爹的动向,一边继续教三叔公和顾平安制香。
奇怪的是,她爹居然一点动作都没有,反而凑过来跟着老爷子他们一起制香。
另外他还拉上了阿狗一起。
阿狗学东西极快,他只看顾棠做了一遍,等他上手时,做出来的香完美无缺,又快又好,比顾棠这个半吊子强百倍。
顾连山被阿狗打击到,沉默了一会儿,扭头凑到儿子那边,不理阿狗了。
顾棠一直注意着她爹,对于阿狗端着晒香网递到她面前炫耀,她直接给他下了任务。
不是爱凑热闹、爱炫耀吗?
正好,她缺一个优秀的制香长工,就你了!
今儿要是不将那上百斤的香粉用掉,老娘让你好看!
阿狗:……
制出来的香,要将品相好的挑拣出来,这种按着正常价格卖。
余下品相不好的,那就便宜卖。
为了烘干这些香,特意腾出一间屋子,里面摆了两个大炉子,日夜不停地烧着,将制好的香放进去,很快便能烘干。
先前制出来的香,早已烘干,三叔公点了几支试试看,不管是燃烧时冒出来的烟雾,还是散发出来的香味,都是极好的!
比外头那些价格贵的香好多了!
就是头回制香,线香的线条摆弄的不是很直溜,有些弯斜。
这点倒是没什么,把这些拿出去挨家挨户送几支,让全村的人都点上,看看香的品质如何。
今年雪太厚,又冷的邪乎,去外头买香那是能冻死人的!
如今在家门口就有卖香的,且价格又便宜了不少,最后该如何选,只要是个脑子正常的,都会选择买顾家的香。
顾棠心不在焉,一边监工阿狗制香,一边留意她爹。
期间三叔公不断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原是说好的,她亲自动手,制一些外形寓意极好的香,送给顾三郎当做回礼。
如今可好,这回礼还没回,她又开始使唤人了。
得亏这顾三郎缺根弦,为人憨厚实诚,任由她呼来唤去的也不生气。
若是换个心眼小的,怕是早闹崩了。
罢了罢了,这俩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随他们去吧。
顾棠盯她爹盯了半天,从早上盯到下晌,她爹依然毫无动静,就像不知道顾梅有了身孕一般。
到了晚上,一家子人用过晚饭,顾连山带着顾平安到各个缸里翻找东西。
矮腿羊一整只,猪腿一整只,还有阿狗先前送来的鸡五只,鱼五条,柑橘一笸箩。
这些东西全堆在堂屋里,颇为壮观。
顾棠一头雾水:“爹,这大晚上的,你将这些吃食翻出来作甚?”
“你这丫头莫不是过迷糊了?明儿是初七,咱家要摆认亲宴。”
顾连山指了指外头,接着道:“天太冷,肉都冻成石头了,今儿堂屋里的炉子就不灭了,一直烧着。
一夜后,这些肉应当会化冻,明儿晌午你六堂叔就要过来准备宴席的事。”
“晌午开始准备宴席?您打算将宴席摆在晚上?”
顾棠心中算了算,五桌席面,每道菜的工序都要提前准备好,该切的切,该炸的炸。
这部分极为费时费力,怪不得要提前半日开始做准备。
“邀请的都是村里人,晚上也不用赶夜路,索性便放在晚上,吃了酒,大家伙正好回去睡觉。”
顾连山将肉分开在桌子上,瞅了一眼顾棠,特意叮嘱她:“明儿你得早起一会儿,你六堂叔说是晌午来,但以他的性子,那是只会早不会晚。
若是人家早过来,可你在床上躺着没起来,那往后你就成懒姑娘了!听爹的,明儿无论如何都早些起来。”
顾棠小脸皱成一团:“多早算早?”
“辰时可以吧?”顾连山好声好气的与她商议,“这个时辰,家家都齐了,你也这个点起,如何?”
辰时?
“辰时初还是辰时末?”辰时初是七点,辰时末是九点。
一个头一个尾,可是相差了两个小时。
“自然是辰时初!”顾连山瞪她,“你若是辰时末起来,你六堂叔怕是已经来家了!”
好吧,那她就辰时初起来。
顾棠恹恹的转身回屋。
将走了没几步,她又扭头问她爹:“爹,明日您不外出吧?”
“明日是认亲宴,爹不在家还能在哪儿?你这丫头今儿怎么说起胡话来?”
顾连山很是不解,闺女今儿这是怎么了?
眼看再问下去就要惹她爹怀疑,顾棠不再提这事,小跑着回了屋。
辰时起身,若是没人准时准点的喊她起床,只靠她自个儿的话,那基本就没戏,她一定会睡过头。
为了不让她爹嘟囔她,顾棠特意交待顾平安,明日一定要准时喊起床。
顾平安每日雷打不动卯时起身,等辰时一到,便可以来顾棠这边敲门喊她起床。
顾平安非常尽职尽责。
次日起床后,他时不时盯着屋里的轮钟看,生怕误了时辰。
辰时一到,顾平安一阵风似的窜出去,跑到顾棠的房门口敲门。
这个点是顾棠睡得最香的时候,被人吵醒的那一刹那,她只有恼火。
至于昨儿她爹交待的,全然忘了个干净。
等顾平安嚷嚷出昨晚她答应的事,顾棠这才想起来,不情不愿的从床上爬起来。
等她穿好衣裳鞋子出来,三刻钟已经过去了。
门外廊下只有阿狗在,顾平安没了影儿。
“平安呢?”
“他冻的受不了了,回屋烤火去了。”
阿狗扫了一眼堂屋,忽然低声道:“卯时的时候,你爹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带了一包药回来。”
顾棠心头一跳,装作在腰间系香囊,低声问道:“知道是什么药吗?”
“知道,我偷摸的将那药打开了,里面是麝香、红花……”
“麝香红花?”顾棠瞳孔微缩,“这是……”
“若是没猜错,这药应当是给顾梅买的。这时候买麝香和红花,只有落胎才用的上。”
“他去哪儿买的?顾郎中家?”
阿狗点头:“没错,就是从顾郎中家买的,怕是没少花银子。麝香价格极为昂贵,你爹买了一两左右,就算是最次等的麝香,这一两,至少也得十两银子。”
听到要十两银子,顾棠倒没觉得心疼的,她只是担心顾梅那肚子有几个月了,还能不能用药落下来,别弄出个一尸两命来。
“你说,顾梅那肚子能被人看出身孕来,得有几个月了?月份小好落胎,这要是月份大了,那还能用药吗?”
阿狗一脸懵,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上来。
他抬起手,在自个儿肚子上比划起来,“若是外人一眼能看出一个人的肚子鼓了起来,那至少……这么大!”
顾棠看了一眼他比划的,约摸有一个小西瓜那么大。
“你这太大!她去朱家才多少日子?从她去朱家的那一日算起,满打满算才一个月左右,她能有这么大的肚子?”
这话一出口,顾棠忽然被雷劈一般,僵在原地。
她看向阿狗,神情有些呆滞:“不对!不对!顾梅若是真有了身孕,算算日子这月份最多才二十来天!那她肚子怎么会鼓起来?”
“啊?”阿狗一脸茫然,“二十来的身孕不会鼓起来吗?”
“当然不会鼓起来!”顾棠语气笃定。
所以,这会不会是一场乌龙?
她爹跟老爷子想到这一点了吗?
顾连山确实想到了这一点。
起先三叔公与他说起顾梅可能怀有身孕时,他确实怒火上头怒骂了几声。
可等他冷静下来,这才察觉到不对头,那孽障才去朱家多少日子?
就算真有身孕,肚子也不可能这会子便鼓起来。
顾连山便怀疑这事是不是弄岔了,会不会这个朱有寿只是同名同姓,不是朱老三的儿子朱有寿?
朱家庄那么多人,没准就有重名的也说不准。
顾连山不断地在心中这般说服自个儿,可今儿也不知怎么了,卯时起来后,他在屋里烦躁的很,便想着的出去走走。
可这一走,竟是走到了顾郎中家。
顾郎中已经起来了,刚好拎着尿桶从屋里出来。看到顾连山时,他还熟稔的打了招呼.
顾连山应了一声,盯着顾郎中家的房门看了一会儿,鬼使神差的进了院……
等他从顾郎中家出来,怀里已经揣了一包落胎药。
这事一回来他便跟三叔公说了。
三叔公闹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情况,既是不信梅丫头有了身孕,那这药是买给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