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舀。”顾平安抢着接过碗,转身出了屋。
顾棠没跟他抢,只顾着问她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雪大被困住了?”
“确实是被困住了,好在不是困在外头,是困在了王家那边。”
“王家?”顾棠顿了顿,“您去王家那边找顾清了?”
顾连山点头:“去了……”
“找到人没?”顾棠一脸好奇。
“你姑说清丫头不在王家。”顾连山扯了扯嘴角,一脸讥讽。
“你姑那人蠢,一说谎就不敢看人,我说她说谎,偏死鸭子嘴硬!咬死这清丫头不在。”
听到这话的三叔公一脸不解:“你那妹子可不是个好的,她能好心帮清丫头躲藏起来?王家其他人怎么说?”
“王家其他人都没露面,就顾枝儿一人露面,我在王家院子里喊了好一会儿,就是没人出来。
估摸是故意与我作对,知道我来找人,就是不肯让我如愿。”
顾连山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王家有多不待见他,他们帮着顾枝儿藏匿顾清,应当就是为了泄愤。
“跟族长那边说了没?”
“说了。这事不说不行,跟着去的大家伙都不傻,就顾枝儿那蠢样,个个都瞧出来她在说谎。”
“说了也好,让那边自个儿找顾枝儿要人去,咱们不管这事了。”
三叔公扶着拐杖起身,又道:“想吃什么?爹给你煮。”
顾连山双眼发光:“炖羊汤!吃起来暖和驱寒。”
“成!给你炖羊汤。”三叔公也不嫌费时费事,笑着出了屋。
顾棠让她爹进被窝躺一会儿,随后带着顾平安出去帮忙。
羊肉在东厢缸里放着,三叔公拎着灯笼进了东厢。
姐弟俩过去帮忙,一个帮着举高灯笼照明,一个帮着挑拣缸里的羊肉。
挑挑拣拣,最后挑了只羊腿。
顾平安将缸盖重新盖好,接过老爷子手里的羊腿,率先去了灶房。
“丫头,你回屋歇着去,有平安帮着烧火就行了,没必要都在这熬着。等会儿羊汤炖好了,爷喊你起来吃一碗。”
“我听您的,这就回屋睡下,至于羊汤,晚上我就不吃了,您给我连汤带肉留一碗出来,明儿一早我再吃。”
“好,爷给你多留一些。”三叔公笑着点头,将手里灯笼递给她,让她回屋。
堂屋廊下还有灯笼,能看清脚下的路,顾棠便没拒绝,接过灯笼后,很快便回了西厢。
西厢屋里正烧着炉子,上面还温着热水,倒水洗漱一番,很快便钻进被窝,没多会儿便沉沉睡去。
睡到半夜,外头忽然传来说话声。
顾棠睡的正香,没听出是谁在外面,只下意识觉得吵,小脸皱着一团,翻了个身,一把将被子拉过头顶。
刚安静了没一会儿,房门突然被敲响。
“丫头?丫头?”
顾棠从被窝里钻出来,双眼依旧闭着,嘴里无意识的应了一声:“干嘛?”
“又降温了,屋里点了炉子都不暖和了,你屋里如何?要不要爹再给你点个炉子?”
这话让顾棠清醒了几分,忙起身坐起,感知了一下被窝外面的气温,瞬间就被冻僵了!
她哆嗦着躺回去,急忙唤出系统面板,上面的温度显示为:-20°
鲜红的数字让顾棠彻底精神了,一晚上降了五度!
“丫头?咋不说话?是不是冻坏了?”顾连山在门外语气焦急的问着。
顾棠回过神来,开口回道:“爹,我屋里不冷,我屋里还有个火盆,若是冷了,我自个儿会点着的。”
顾连山松了一口气:“成,那你接着睡。”
门外响起脚步声,由近到远,她爹这是走了?
顾棠强忍着冷意穿上裘衣,又将油灯点亮,哆嗦着来到窗前,开了一扇窗往外望。
窗子打开的那一瞬,寒风夹杂着雪粒子拍打在顾棠脸上,很快便冻的麻木起来。
外面黑漆漆的,什么也没看不到。
顾棠撑不住了,忙将窗子关好,浑身冰冷的钻回了被窝。
这样低的温度是顾棠头回经历,上辈子她生活的城市,冬日最低温度也才九度!
如今直接降到二十度!
她没冻死都是万幸!
好在系统奖励的被褥依然坚挺,被窝里依旧暖呼呼的,没有一丝冷意。
顾棠喟叹一声,吹灭油灯,很快又睡着了。
天放亮时,顾连山又来问了一遍,问顾棠屋里暖不暖和,生怕顾棠贪睡想不起点火盆。
顾棠这回没说暖和,温度又又降了,降到了:22°。
被窝里还是没有变化,但屋里确实不暖和了。
当然,这是与先前相比,不是与外面相比。
顾棠回了她爹一句,说自个儿已经点了火盆。
这话不是哄人,说完后,她便披着衣裳起身将火盆点着。
之后又将火盆和炉子放到离床三尺远的地方,确保它们释放的热量能第一时间围绕在床边。
这次醒来后顾棠没有再睡,这会子已经是卯时末,昨儿她与罗家儿媳妇说好了,她们巳时来家继续做工。
在这之前,她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穿衣洗漱,以及用早食。
在被窝里的磨蹭了好一会儿,顾棠这才不情不愿的起身穿衣。
她今儿换了一身羊皮的裘衣。
羊皮上的毛比兔皮要长,顾棠觉得,这御寒效果应当也比兔皮好。
身上的长袄长及小腿,先前她都是搭配木棉絮做的棉裤,但眼下这个温度,木棉絮是一点也不御寒。
她在衣柜里挑挑拣拣,挑出一条鹿皮做的棉裤。
里外都用细布包着,鹿皮缝在里面,若是棉裤脏了,只需拆掉表面的布即可清洗。
除了棉裤换成皮子的以外,就连脚上的鞋她也换成了兔皮的。
头也没忘记,直接戴了一顶灰色兔皮帽。
这一番装扮下来,是从头到脚都裹上了皮子,暖和极了。
就着屋里的热水洗刷一番,细细涂抹着护肤乳,防止脸冻烂。
双手也是一样,比以往涂抹的都要多,细细的按摩吸收,这才开门出了屋。
一开门,外头纷纷扬扬的大雪瞬间映入眼帘,地上的积雪厚的吓人,估摸这雪一夜都没停。
东厢那边,她爹戴着斗笠、穿着蓑衣,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院子里的积雪上,双手高举着耙子,来回清理着屋顶上的雪。
她爹也不知清理了多久,东厢屋顶上的雪没多少了,顾棠将手抄在袖子里,慢吞吞的往东厢那边走去。
等她到了东厢廊下,顾连山也清理好了东厢这边的屋顶,扭头一转便看到了顾棠。
回到廊下,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积雪,一边稀罕的问顾棠:“今儿是日头打西边升起了,竟是这般早就起了。”
顾棠送了他一双白眼:“这大雪天的,您从哪看见日头了?既是看不见,您怎么知道它是从西边升起来的?
没准人家是从南边升起来,再或是从北边升起来,谁也说不准,您说是不是?”
顾连山:……这就是纯粹抬杠了!
“不说顽笑话了,你今儿起这么早可是有事?”
“当然有事。”顾棠抬手指了指南边,“昨儿请了罗家的四个儿媳妇来家帮忙碾香材,巳时准时过来,我作为东家,自是要早起等着,难道要人家把我堵在床上不成?”
“请人碾香材?”顾连山一脸心疼,“哪里用得着请人?爹今日无事,爹帮你弄!”
顾棠冲着西厢抬抬下巴:“碾子跟香材都在我屋里,您只管试试看。”
“这还用试?”顾连山解开袖口处的绳子,挽起袖子,一脸自信:“等着,爹给你露一手!”
说完,人便大步往西厢去。
顾棠在身后跟着,跟她爹一起前后脚进了屋。
碾子还在桌上放着,顾棠随手抓了几把香材放到碾子里,让她爹开始碾。
顾连山十分自信,当即上手开始碾。
“这是手到擒来的事!”
顾棠不语,只静静地看着。
想把香材碾成粉,要先把完整的香材碾碎,然后在慢慢细碾,直到碾成粉。
别看说的简单,事实上,这需要力气和耐心。
她爹力气是不缺的,唯独缺的是耐心。
果然,在碾了好一会儿后,她爹暴躁起来:“这得碾成什么样?”
碾成什么样?
顾棠将昨儿个碾好的香粉拿出来,让她爹过目:“您瞧,碾成这般模样就成了!”
顾连山:……这也太细了!这得碾到猴年马月才能碾出这般细的香粉来?!
他眯起了眼,不太相信这事:“你确定这是罗家四个儿媳妇碾出来的?”
“亲眼看到的,还能有假不成?”顾棠朝他努嘴,“别停啊,您这差远了,接着碾!”
顾连山不傻,知道闺女这是等着看他笑话。
好在他脸皮足够厚,无所谓:“既是请了人,那爹就不插手了,这些活计还是留给罗家吧!”
他将袖子放下来,重新拿绳子绑住袖口,又道:“爹继续清理屋顶去。”
说着,人已经走到了门口,帘子掀开一半,一只脚也已经迈了出去。
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一事,又停了下来,“你买的那处院子如今没人居住,也无人清理屋顶上的雪,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冬日过去。”
那处院子啊……
顾棠摇头:“那就不知道了,希望那院子用的都是真材实料,听天由命吧。”
也只能这样。
顾连山叹了一声气,出去继续清理屋顶上的雪。
顾棠也没在屋里多待,见烟囱上开始冒烟,便去了灶房。
今日早食是顾平安煮的,三叔公帮他烧火,祖孙二人准备了炒鸡蛋、羊汤、米粥和水烙馍。
顾棠进来时,饭菜已经出锅,她上前帮忙端菜送到堂屋,顺便朝院里喊了一声,让她爹先进屋吃饭。
一家四口围坐在一起,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各自闲扯着,气氛十分融洽。
吃过饭,顾连山继续去清理屋顶,顾平安帮着一起,学着做这些事。
三叔公和顾棠则坐在堂屋内烤火,等着罗家的儿媳妇们登门。
离巳时还差一刻时,院门被人敲响。
院子里的顾平安跑去开门,门外正是罗家四个儿媳妇。
他朝堂屋那边喊了一声,顾棠很快便掀开帘子出来,一脸笑意的带着妯娌四人去西厢。
进到屋里后,几人说笑几句,之后又一人吃了一碗糖水,接着便开工干起来。
顾棠没离开,她要确保这些香材不会被弄混。
今日相较于昨日来说,双方之间熟稔了不少,罗家大儿媳胡氏没忍住问道。
“棠丫头,你碾这些东西作甚?你以往卖药也是这般碾碎了卖?”
“药?大娘,这不是药。”顾棠指着这些香材一一介绍:“这是丁香、这是甘松、这是檀香……这些都是用来制香的。”
胡氏一脸懵:“香?啥香?”
“啥香都有,有让读书人头脑清醒的香,有让人安神入睡的香,还有咱们过年时,求神拜佛、上供祭祖时烧的香,样样都有!”
“哎呦!原来是这个‘香’!”胡氏明白了,一脸稀罕的看着这些东西。
惊呼道:“咱们过年点的香,竟是用这些木棍和干草制成的!”
木棍和甘草?
顾棠抽了抽嘴角,这些东西可不是木棍和甘草……
罗家其他三个媳妇也是一脸惊叹,纷纷夸赞了几句。
“棠丫头是个有本事的!又能进山采药,又能制香,比男人们还要强!”
“是这个理儿!如今大雪阻挡了路,等雪化了,那些媒婆能将顾家的门槛踏平!”
“丫头这本事真真是让人羡慕!我看日后谁还说咱们这些妇人没本事!有棠丫头在这撑着,我们脸上也光彩!”
“没错!这话说到心坎上了!”
……
顾棠是个厚脸皮的,她喜滋滋的受了这些夸赞,心情极好的跟她们说起制香的事。
“等我将香制好,大娘婶子们只管来家好生看看,绝对比外头卖的好。点燃后,保管满屋子都是香味。到时若有喜欢的,只管拿家去!”
这话哄得妯娌四人喜笑颜开,约定到时一定前来看看。
几人说笑间,四个碾子一直响到晌午,期间从未停下来过,妯娌四人干活非常实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