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让我怎么做？”
这是讨好的一句话，但是在她的耳朵里听起来却格外的可笑。
她轻轻的抬眸，眼睛红红的，冷淡浓艳的眉眼平静的看着裴玄，眼底隐藏的是比雪还要冰冷的凉意，语气没有丝毫变化，平淡的诡异。
“表哥觉得你？”
“这对我的伤害，能够简单地弥补吗？”
这一句话直接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把裴玄推得很远。
这并不是裴玄想要的。
裴玄的嗓子仿佛被灼烧了一般，看着温辛那双平淡到极致的眼眸，几乎是慌得厉害，嗓音带着克制的嘶哑：“这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想要弥补。”
温辛像是失望极了，甚至移开了视线，声音带着点嘲讽：“弥补？你想要怎么弥补？”
裴玄的身体一僵，掌心收紧，周遭空气都仿佛发生了扭曲。
神色不变，俊朗的眉眼微微的压低，“谁还敢欺负你，我定然要她付出代价。”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眉眼间浮现了浓厚的暴戾。
裴玄并不是在说笑，他是认真的。
温辛含着病气的糜艳漂亮的眉眼阴郁平静，纤长浓密的羽睫洒下一片阴影。
她沉默了很久。
最终说了一句，声音冷和淡：“不用了。”
裴玄一愣，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的心里就是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挖走了一样，空荡荡地漏着风，寒冷刺骨。
温辛沉默了半晌，再次开口：“但如果你真的有心，也不是不行。”
裴玄的眼眸闪现过自己都察觉不到的亮光，他嘴角甚至还泄露了一丝丝的笑容。
只要有一丝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如果我说，是温嫣呢。”
温嫣，对于裴玄来说是不一样的。
从小时候见到温嫣的第一眼，仿佛就有一种魔力，令他深深地着迷。
那时候他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地位足够高，就能迎娶自己心爱的姑娘。
可真正等到他归来的时候，他最爱的女人早已成了别人的妻子。
裴玄怨过恨过，也有过深深的无奈。
如果真的让他对温嫣动手，那他肯定是不忍心的。
可是看着温辛似笑非笑的表情，周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他无法掩盖凝滞的表情。
裴玄心中有一股极端的暴戾的情绪酝酿着，几乎让他忍不住沉下的声音：“她是你的姐姐。”
如今，他说出这种话，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哪一个亲姐妹会真的置自己的亲妹妹于死地呢？
要不是小的时候他命大，恐怕不可能会好端端地活到现在吧。
当然了，上一世她也没活够几年，半辈子都还没有到，就被灌了一杯毒酒，还是被他的亲姐姐亲自设计的。
难道温嫣的命就比她的命高贵吗？
裴玄又何不是另一种帮凶。
说什么愿意为他付出，哪怕是生命，恐怕也只不过是嘴皮子上说说罢了。
裴玄不忍心，那是因为什么？那说明他的心中还不够恨。
以说明他的心中也不够爱。
不然不可能等温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第一反应会是这样。
说实话，温辛并不觉得失望，反而觉得还是在意料之中。
她实在是太了解男人了。
美丽的皮囊能把他们迷得神魂颠倒，会让他们失去理智。
爱不爱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种新鲜感。
温辛眉头都没有动一下：“我把她当姐姐，可她把我当什么？”
“你可知道，在后宫中，她是怎么对待我的？”
这句话刚说完，喉咙就一痒，温辛捂住了嘴巴，压抑地咳嗽着，衣袖下的五指纤长白皙，可以清楚地看到黛青色的血管，手腕极其纤细精致。
许是心里的情绪波动太大，她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昏过去。
因为咳嗽的缘故，薄薄的眼尾浮现出薄薄的一片红，晕染到了脸颊。
“馨嫔娘娘！”
裴玄心里一慌，什么都没来得及想，连忙过去轻轻地拍打着那削瘦的背，实在是太瘦了，透过单薄的布料，都可以感受到那凸起来的骨头，一抖一抖的，像是展翅欲飞的蝴蝶。
温辛似乎很难受，那双含情的眼都被憋出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整个人都在轻轻的发抖。
她抬起手，指尖都在发抖，却还是艰难而缓慢地推开裴玄这个人。
“你走吧，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裴玄已经被眼前的人推开过很多次了，心底仿佛参透出点点酸色液体，悄然酝酿着堰塞湖般的暗沉。
他就像一个影子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眉眼越发的阴沉，眼神更加的冷漠，如同凶猛的野兽盯住了猎物一般，令人头皮发麻。
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着什么，只不过那一双漆黑的眼睛倒映着她脆弱的模样。
他也没有上前，没有任何的动作，就这么直直地站在这里，静静地地看着温辛因为压抑不住，细细咳嗽，憋得那张雪白的脸通红，单薄的肩膀轻轻地颤抖。
她的脸色十分苍白，嘴唇红的病态，精致如画的眉眼微微地蹙着。
因为咳嗽的过于剧烈的原因，甚至有些缺氧，她张开了嘴巴，艰难颤抖地呼吸着。
她是那么的瘦，而且还总是病着，可以看出温辛在后宫其实过得并没有表面上那么风光。
裴玄对温嫣还是有一点了解的，知道温嫣不是那么善罢甘休的人，而且他也知道温嫣一向看不起温辛，更不可能和温辛侍奉皇上。
温辛的性格就像是软面条一样，任人揉捏。
在温府的时候是这样，恐怕到了皇宫这里依旧没有改变。
她一定过得如履薄冰，被逼到现在，这副凄惨的样子，恐怕也是实在是受不了了，所以才会这么说。
温辛总是这样，受得什么气都憋着。
明明温辛只需要向皇上吹吹枕边风的事情。
“温嫣……欺负你了？”
裴玄沉声地说，嗓音微微嘶哑，眼角猩红一片。
明明心中已经早已有了答案，可还是忍不住去询问。
怪不得他每次看到温辛的时候，温辛的眼中总是透着一股哀愁。
恐怕温辛根本也不想来后宫这个牢笼吧，囚住了她的心和她的人。
可温辛身份又低微，如果温嫣真的……那么对待她，没有人会真的站在她的身边，没有人能护得了她。
温辛会被欺负得很惨，就像小时候一样。
难道他还要再次选择袖手旁观吗？
裴玄表面上平静，暗地里的情绪却在飞速地翻涌着。
温辛闭着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在雪白的脸上投下了一片的阴影，她真的很漂亮，是充满欲望的美丽。
哪怕她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那里，就会勾出人在心底最阴暗的恶欲。
乌黑的发丝衬着雪白的脖颈，令裴玄心中一动，喉咙有一丝干渴。
他知道现在不应该动那种心思，可他还是忍不住想着。
如果是他娶了温辛，那么他一定不会让温辛受一点苦日子。
这般自欺欺人的想法，让裴玄
眼中浮现出几缕红血丝，他的呼吸逐渐急促。
“辛儿……”
明明知道不应该这样，也不该叫出这个名字，可是他还是想叫，这会让他内心生出一种禁忌般的快感。
触碰到了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实现的梦境。
低着头，慢慢地靠近，那淡淡的暖香更加地浓郁，丝丝缕缕，像条细线一般，把他整颗心脏都缠住了。
那张俊朗的脸因为狰狞的神情变得扭曲。
滚烫翻涌的血液似乎是在叫嚣着，每一根神经似乎都极度地渴望着。
恨不得嚼碎了吞进肚子里，融为一体，永远都不分开。
不受控制的恶意和渴望从卑劣的骨子里升腾而起。
过了半晌，他才稍微的抬起了头，呼吸越发的粘稠，他沉浸在自己幻想美好的世界里，并不知道原本应该闭着眼睛温辛的睫毛颤了颤，然后睁开了眼睛。
温辛的眼神慢慢的变得冰冷，淡淡的垂下了眼，冷白的肌肤苍白病态，眼角的薄红恍若更加的鲜艳。
发丝被清风吹得略微凌乱，贴在雪白细腻的皮肉上，画面糜乱，总是透着一股涩气。
周围的空气好像在某一瞬间都变得粘稠暧昧，散发着甜甜腻腻密网般的香气。
温辛抬眸轻轻地看着他，那双眼睛乌黑得几乎清澈，里面的情绪太深太沉，好像浮现出很多，好像什么都没有。
华丽沙哑的声线很轻，“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明明这也并不是我想要的，可是却好像一切都成了我的罪过。”
轻飘飘的几句话，却让裴玄的情绪翻涌得厉害。无数话语从脑海滚过，却一个比一个站不住脚。
宛如置身冻结的湖，只是被温辛凿出了一个角，便听见蔓延开的咯吱脆响。
温辛闭上了眼睛，似乎是疲惫极了，“表哥，我不怪你了，你走吧。”
不怪我？为什么不怪我？
我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为什么能这么轻飘飘地把所有的事情都放了下来？
温辛应该要表现出很恨他的样子，是怨，是恨，反正什么都好。
而不是这种把一切全都看开，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不应该是这样。
裴玄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就是感觉到有一股气堵在胸口里，不管怎么样都缓不下去。
温辛这样的性格终究会被人欺负得体无完肤。
一个人怎么可以单纯善良到这个地步？
是不是只要他不说，温辛还是装作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然后呢，温辛的下场是什么？她以为她自己这么一步又一步地退让，会得到别人的宽容吗？
不可能的，只有变本加厉的伤害。
裴玄的内心愤懑积郁得越来越浓厚，怒火填胸，心潮澎湃。
这份怒火，掩盖住了那极其细微的莫名情感。
他多么想大声地质问温辛为什么要说出这种话？为什么要忍耐这一切？
裴玄强捺怒火，冷冷地开口。
“你让我走，我走了，你怎么办？被欺负了为什么不说？这不是如果我不问你会永远都不说，温辛，你这样下去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而这一切都是活该！”
他紧紧的盯着温辛的每一分每一毫的表情，那脆弱的，苍白的模样刺得他双眼酸涩，他甩开这些不必要的情绪，语气忍不住柔和了一些：“不要总是这么傻好不好？收回刚才的话，哪怕是亲人，都不能这样伤害你。”
说到这里的时候，男人冷峻的眉眼也不由自主地温和了下来。
他想着，温嫣之前的确是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
他之前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做到无动于衷。
也不能再放任温嫣这样下去。
裴玄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淡淡的光线洒在他的衣袍上，如同坠落的星光，他的眼睛稠黑晦暗，直勾勾地盯着温辛，眼底翻滚着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汹涌的暗潮。
温辛的睫毛颤了几下，她的脸很苍白，脖子上的血管都很清楚。
然后，她轻轻地笑了起来。
少女笑起来的模样很漂亮，乌黑的眼眸弯成了月牙儿般的形状，梨涡浅浅，可以惊艳一世的年岁。
笑着笑着就咳嗽了起来，咳嗽的眼眶都红了，她紧紧的抓着衣袖，似乎缓着心中的闷痛，指骨用力，指尖泛起了些许青白。
“可是我没有办法。”她的呼吸不稳，声音在抖，肩膀也在抖，“我能怎么样呢？”
是不想反抗吗？
不是的。
是她无法反抗。
因为没有人给她底气，她的手中没有任何的底牌，没有人给温辛撑腰所以就助长了那些人的恶气。
无言对视中，裴玄觉得仿佛有千斤石头压在胸口，杂糅着刺痛一起捆住，箍着全身发痛，他忽略这种感觉，声音越发的柔和。
“不怕，以后我护着你。”
面容雪白的温辛愣了一下，纤长浓密的睫毛粘上了晶莹剔透的泪珠，慢慢地侵染湿了，她的唇肉很红，但还是狠狠地咬着，咬得更加的红艳，好像要滴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