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第一缕曙光透过杂货铺的窗棂时,一个行动计划已经成型。
冰城的天空阴沉得像是蒙上了一层灰布。冰冷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在道外区\"听雨轩\"茶馆的青瓦屋顶上敲打出单调的节奏。二楼最里的雅间\"松风阁\"内,茶香氤氲,却掩不住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氛。
伪军队长王大力已经连续值班一个星期,眼圈发黑,制服皱巴巴地贴在身上。他瞪着眼前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右手已经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手指微微颤抖。桌上的龙井茶已经凉了,却一口未动。
\"你要我背叛皇军?\"王大力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警惕和敌意,眼神如刀,仿佛要将对方的心思看穿。他的手心渗出汗珠,在茶桌下悄悄擦拭着。
江河不慌不忙地提起紫砂茶壶,为对方重新换上一杯热茶,动作从容得仿佛在与老友叙旧。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窗外的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他穿着深灰色的长衫,戴着圆框眼镜,看起来像个温文尔雅的教书先生,唯有那双眼睛,锐利得让人不敢直视。
\"王队长不必急着表态,\"江河的声音平静如水,从怀中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轻轻推过桌面,\"不妨先看看这个再做决定。\"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动作沉稳,不见丝毫慌乱。
王大力警惕地打量着信封,像是看着一条毒蛇。犹豫片刻,他终于颤抖着手拆开信封。当他的目光落在第一张照片上时,脸色骤变——那是他妻子和六岁儿子被日军山口队长欺凌的场景。照片中,妻子秀英满脸泪痕,衣襟被撕裂,儿子小宝吓得瑟瑟发抖,一个日军军官正狞笑着拉扯他们的衣服。背景显然是日军军官俱乐部的包厢。
\"这……这是?\"王大力的手开始剧烈发抖,眼中迸发出愤怒的火光,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继续看。\"江河的声音依然平静,又抿了一口茶。
第二张照片则是完全不同的场景:三个蒙面人突然破门而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制服了日军军官;第三张照片显示他的妻儿已经被安全护送上一辆马车,妻子紧紧搂着孩子,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表情;最后一张是妻儿现在安居在一处安静院落里的近照,孩子手中还拿着新买的拨浪鼓,脸上终于露出了天真的笑容。照片右下角还特意放置了当天的报纸,以证明是近期拍摄的。
\"三天前,山口队长以'邀请做客'为名,将你的妻儿带到了日军军官俱乐部。\"江河的声音冷了下来,\"若不是我们的人及时出现,后果不堪设想。你应该知道山口的手段,去年李营长的妻女就是被他……\"
\"别说了!\"王大力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和不解,声音哽咽:\"你们……你们为什么要救他们?\"
\"因为我们知道,王队长本质上不是汉奸。\"江河直视着他的眼睛。
王大力的手微微颤抖,声音沙哑:\"你们……到底想怎样?\"
江河又推过一个沉甸甸的布包,里面是满满一袋袁大头银元,足足有二百块,足够一个普通家庭生活几年。\"明天晚上你值班时,行个方便。事后,这些足够你带着家人远走高飞,去天津或者上海开始新的生活。否则……\"江河没有说下去,但眼神中的寒意说明了一切。
窗外雨声渐密,敲打着窗棂。王大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双手紧紧攥着那几张照片。他想起妻子温柔的笑容,儿子天真烂漫的模样,又想起这些年被迫为日本人做事的屈辱。终于,他沉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我……我答应你们。\"
人心向背,往往只在一念之间;善恶抉择,常常系于瞬息之念。有时,给人一条生路,就是给自己开辟一条出路。
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端,小伍子已经成功混进了油库苦力队伍。他化装成一个憨厚的农村青年,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褂子,脸上刻意抹了些煤灰,操着一口浓重的山东菏泽口音,完美地融入了苦力之中。
\"新来的?\"工头眯着眼睛打量着他,嘴里叼着烟斗,\"叫什么名字?哪儿的人?有保人没有?\"
\"俺叫铁柱,山东菏泽的。\"小伍子憨笑着递上一包\"大前门\"香烟,笨拙地鞠了个躬,\"老叔介绍的,说这儿能挣口饭吃。老板多多关照。\"
而在油库外围,老隋正带着两个队员伪装成卖烤地瓜的小贩,推着独轮车,仔细勘察着周边的地形。炭火盆里烤着地瓜,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完美地掩盖了他们的真实目的。
\"东侧围墙有个排水沟,虽然加了铁栅栏,但已经锈蚀得很厉害了。\"老隋一边吆喝着\"烤地瓜,热乎的烤地瓜\",一边低声对队员说,\"万一需要紧急撤离,这里可以作为一个备选路线。记下哨兵换岗的时间间隔,特别注意那条狼狗的习性。\"
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进行,就像暗流在冰面下涌动,表面平静,内里却暗藏汹涌。江河的复仇计划,正在这秋雨绵绵的日子里,一步步向着实施的方向稳步推进。每一个细节都被反复推敲,每一个可能出现的意外都准备了应对方案。这场精心策划的行动,就像一张慢慢收拢的网,正在悄无声息地撒向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