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对。
倘若林知清还活着,那便更完美了。
江流昀想到这里,头倏然疼了一下。
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脑海中似乎有什么声音。
不过他心中的喜悦已经盖过了这种奇怪的感觉。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只看到了熟悉的镇远侯府书房。
只不过,平日里他都是跪在这里。
但现在,他堂堂正正地站在这里,好好仰起了头。
“昀儿,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江云鹤不住地赞赏。
江云鹤一愣,父亲从前也会这般说吗?
可江云鹤接下来的话却打断了他心中奇怪的感觉:
“昀儿,你和瑾娘的事我不反对了,我一定要给你筹办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林知清死了,你这么多年以来的隐忍是有用的!”
江云鹤大大地给了江流昀一个拥抱,这让江流昀有些受宠若惊。
他摸了摸头,终于开口了:
“镇远侯府不会有事了,太好了。”
“郑阔死了,严鹬失踪了,林知清被我们杀了,父亲,我们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我这么多年一直以林知清未婚夫的身份面对他人,是有意义的!”
“不枉我们谋划这么一场,成功了,林家倒了,就再也不会有人怀疑父亲你从前诬陷林从戎的事了!”
“江流昀!”一道突兀的、带着怒气的声音打断了江流昀的话。
这声音分明是父亲江云鹤的。
可是江流昀再定睛一看,却只看到江云鹤笑意盈盈地同他说话:
“不错,昀儿,为父当年的谋划是对的,有你这么一个好儿子在,我当年做的都是对的。”
方才是幻觉吗?
江流昀摇摇头,应当是他想多了吧。
得到江云鹤的称赞,她十分开心:
“父亲,先前你便不相信我能做到,如今我每件事情都做得极好。”
“你让我接近林知清,挑拨林家众人的关系,我便设计杀害林泱泱,嫁祸给林知清。”
“你让我利用刘邙搞垮林家,我便提供钱财让他研究那幻象和控制之术,迷惑林从砚。”
“你让我将林泱泱绑了,要挟林知清去栖梧山,我也做了。”
“父亲,这些事我都能做得很出色,就像你一样。”
江流昀心中早已经升起了一种极度的满足感:
“你陷害林从戎,登上高位,我也能扳倒林家,助你一臂之力。”
他越说越兴奋,已然忘记了曾经的失败。
可迎接他的,速度并没有想象中的夸赞与掌声。
江流昀再一睁开眼,便发现那个和蔼可亲、将自己视作骄傲的父亲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怒目而视的江云鹤,是死死盯着他眼中尽是失望的江云鹤。
不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流昀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混乱。
刹那间,脑海中一直存在的杂音都消失了。
眩晕感和疼痛感让他忍不住捂住头,缓缓蹲下了身子。
“江流昀,你到底在说什么鬼话?”
刺耳的声音传进了江流昀的耳朵里,他很轻易地便听了出来,这是江云鹤的声音,是他从小听到大的声音。
可这分明不对。
方才的父亲不是这样的,他们的计划成功了,为何父亲对他的态度依旧这么冷漠?
带着这些疑问,江流昀强忍着头疼,缓缓抬起了头。
刹那间,他的一切动作都顿住了。
大理寺!
这里是大理寺!
暴怒的江流昀,惊讶的周崇正,兴奋的林家人,还有一脸幸灾乐祸的严鹬。
一张张脸出现在他眼前,将他从镇远侯府的美梦当中拉了出来。
江流昀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定在了原地。
若他不是江流昀,定然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但他经历过刘邙的事,对林知清十分熟悉。
他清醒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催眠,是催眠。
他被催眠了。
“江流昀,我就知道是你们江家!”林从礼的手微微发颤,浑浊的双眼从未如此清明过:
他转向上首三司的三位官员:“你们听到了吗?是江云鹤,是江家!”
周崇正胸口微微起伏,看向江流昀的眼神满是震惊和不解。
王渊皱着眉头,但没有开口说话。
刑部尚书则不住点头:“听到了,方才江流昀亲口承认了林从戎之事乃是江云鹤构陷。”
“也承认了他先前对林家所做的一切。”
听到这两句话,林从礼一把抓住了林十安的手:“老天有眼,老天有眼!”
“你们胡说!”江流昀一下子站了起来: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说,方才的话是林知清操控我说出来的!”
“知清现在还下落不明,他如何控制你?江流昀,这么多人在场,你还想否认?”林十安忍不住站了出来。
江流昀一愣。
林知清不在场,那他为何会被催眠?
见江流昀呆愣在了原地,江云鹤转身跪倒在地:
“苍天在上,我江云鹤从未做过那些事,绝对没有!”
“江大人,我的证词你说不能成立,如今你儿子亲口说了那些话,依旧不能成立吗?”严鹬站了出来:
“接近林知清,谋害林家,构陷林从戎,这一桩桩一件件,通通都是曾经发生过的。”
“若是你没做,或者江流昀没做,他又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细节?”
江云鹤回答不出来这些问题。
他实在是气急了,原本只有严鹬这个人证还不足以证明当年之事与镇远侯府有关系。
江家明面上的名声受损,但依旧是占优的。
可江流昀这个蠢货非要跑出来胡言乱语,怎么喊都喊不醒。
若不是林知清在背后搞鬼,又会是谁呢?
江云鹤恨林知清恨得牙痒痒,心中涌上了一种绝望的感觉。
刑部尚书不想放过这个好机会,当即开口道:
“周大人,事已至此,我想我三人也不用讨论了,为何还不公布堂审结果?”
周崇正咽了咽口水,手紧紧捏着,根本没办法张口。
他知道江流昀这么一开口,镇远侯府就完了。
可若是镇远侯府完了,他又怎么办?
偏偏林知清不在场,想要说有人刻意控制江流昀说出那些话是根本不可能的!
周崇正看向江云鹤,怎么办,他们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