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郑涛盯着城下那黑压压的队伍,又瞥了一眼身旁态度坚决的墨铭,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攥紧了拳头,毕竟墨铭把话都说到这份子了上,得罪一位实力高深的镇妖司偏将,绝非明智之举。
更何况,有他在城内坐镇,想必这群人也不敢太过造次。
想到这里,郑涛把心一横,深吸一口气,对着身后紧张的传令兵嘶声喊道:“开……开城门!”
沉重的城门在刺耳的“吱呀”声中,被士兵们费力地缓缓推开,露出了门后严阵以待刀枪寒光闪烁的守军阵列。
城门前,杨元庆正准备从储物戒中取出石柱法器攻城,见到这一幕,不由得愣住了。
“城门这就开了?”
他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浓眉紧锁,目光扫视着洞开的城门心里直打鼓:
莫非有诈?是诱敌深入,想来个瓮中捉鳖?
就在他惊疑不定之际,忽见一道墨色剑光如流星般自城头疾掠而下,悄无声息地落在他面前不远处。
剑光敛去,现出墨铭那冷峻而熟悉的身影。
“杨庙官,”墨铭拱手,语气平淡中带着亲切,“别来无恙。”
“墨……墨大人!”杨元庆先是一惊,上下打量了墨铭一番,随即恍然大悟,脸上绽开又惊又喜的笑容,连忙抱拳回礼,声音洪亮:
“原来是墨大人在此!多谢墨大人相助!解我大军之困!”
有墨铭在此,他心中那块大石顿时落了地。
他转身,朝后方紧张观望的队伍用力一挥手,声若洪钟:“阿虎!带大伙儿进城!保持秩序,不得惊扰百姓!”
“是!爹!”杨胜虎得令,立刻指挥大军,一条虽庞大却有序的队伍长龙,开始缓缓涌入临漳城。
墨铭对杨元庆做了个“请”的手势:“杨庙官,请随我来,郑城主正在等候。”
城主府大厅内,气氛依旧有些微妙。
郑涛看着随墨铭走进来杨元庆,八尺壮硕的身材魁梧如山岳,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努力维持着一城之主的威严,但眼神中的些许慌乱却难以完全掩饰。
杨元庆率先抱拳,语气诚恳:“杨元庆多谢城主大人深明大义,开门放行,免去一场刀兵之灾!此恩我铭记于心!”
郑涛摆了摆手,语气有些发干,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旁边的墨铭:
“杨头领不必多礼。本官……本官是看在墨偏将的金面之上。希望你们真能如所言,秋毫无犯。”
寒暄过后,墨铭目光灼灼地看向杨元庆,切入正题:
“杨庙官,方才在城下,听你言道,尔等从岳州北上,是为清除天魔,平息战乱,拯救黎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郑涛也立刻竖起了耳朵,身体微微前倾,极大好奇。
杨元庆挺了挺胸膛,眼中闪烁着炙热光芒,将泰明公如何显圣,如何指明天魔蛊惑圣心掀起无谓兵祸,又如何钦点他父子二人率众北上,一路化解干戈,救下百姓的事情,娓娓道来。
他话语沉稳,神色肃穆,努力将那日神迹重现于听者眼前。
墨铭听完,冷峻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震惊神色,眉头紧锁,陷入深思。
而城主郑涛更是如遭雷击,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脸上血色褪尽,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心中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眼前这支起义军,竟然是神明显圣钦点?
而圣上的荒唐命令,竟是被天魔蛊惑?
郑涛之前就对朝廷那般竭泽而渔的荒唐命令,感到困惑和愤懑,只觉得这简直是把天下百姓往死路上逼,完全不似明君所为。
如今听得杨元庆这番言语,一切似乎都有了合理却又更惊人的解释,原来根源在此!
杨元庆见状,趁热打铁,目光诚恳地看向郑涛:“郑城主,杨某听闻,城中尚有一批强征而来,还未送走的兵丁?”
郑涛一怔,下意识点头:“确有此事。约有二千余人,暂押在城西兵营。杨头领是想扩充兵力。
“是,却也不是。”杨元庆摇头,语气斩钉截铁:“杨某恳请城主大人,去告诉那些乡亲们实情!愿意相信我等,跟随我们北上讨伐天魔,求一个真正太平的,我们欢迎!”
“若不愿,只想回家种田,还需赡养父母抚育儿女的,就请城主大人放他们回家吧!就别再让他们去那无谓的边疆战场上送死了!”
“此事绝不强迫,全凭自愿!”
“放他们回家?全凭自愿?”郑涛瞪大了眼睛,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八尺大汉,竟能说出如此深明大义、体恤民心的话来。
这与他想象中的“起义军头子”截然不同!
这让他更加相信,眼前的领头人是神明真正钦点之人。
一时间,杨元庆那魁梧的身躯在他眼中仿佛变得更加高大。
“可是,上面的若是怪罪下来……”郑涛仍有顾虑。
“城主大人只需将一切责任推到我们起义军身上便可!”杨元庆大手一挥,“就说是我等破城劫走了兵丁与粮草!所有罪责,杨某一力承担!”
郑涛闻言,彻底动容。
他怔怔地看着杨元庆,半晌,重重一拍大腿:“好!杨头领高义!本官佩服!就依你所言!”
事情谈妥,郑涛终于按捺不住憋了许久的好奇心,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问道:
“杨头领,还有一事,本官很好奇……”
”漳江大桥分明已毁,你们两万大军,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如此迅速渡过那湍急江流的?”
杨元庆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自豪的笑容:“此乃泰明公料事如神,知我等遇阻,特遣座下神鸟,以无上神通,为我等架起一座云桥,大军方得安然渡过。”
“云桥?”郑涛张大了嘴巴,惊得半晌合不拢。
这一刻,他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对那未曾谋面的泰明公和眼前这支“神选之军”充满了敬畏。
接下来的半日,临漳城内秩序井然。
泰明军士卒令行禁止,对百姓秋毫无犯,买卖公平。
而被释放的兵丁中,竟有大半被杨元庆的义举和那“神迹”所感召,自愿加入队伍。
郑涛城主更是大手笔,调拨了一批军械、盔甲、马匹和马车相赠。
杨元庆看着那些精良的装备,有些过意不去:“郑城主,这……这太丰厚了,您如何向上交代?”
郑涛此刻却显得豁达了许多,他学着杨元庆之前的语气,哈哈一笑:“无妨!若上面怪罪,本官就说,都被你们起义军劫走了!”
杨元庆与墨铭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最终,杨氏父子带领着规模又扩了一圈的队伍,在临漳城军民复杂目光的注视下,浩浩荡荡秩序井然地穿城而过,正式踏入了青州腹地,继续他们的北上征程。
……
七日后。
京州,新建的护国公府内。
大殿幽深,朱厌慵懒地靠坐在高大的主位之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
台下,一名鹰钩鼻的男子正单膝跪地,恭敬禀报。
“启禀朱厌大人,青州传来急报。近日有一支起义军声势浩大,连破关隘,劫走大量征召兵丁,其首领扬言……扬言要北上京州,讨伐天魔!”
朱厌敲击扶手的动作骤然停止,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寒芒。
“哦?要讨伐本公?一群不知死活的蝼蚁,倒也有趣。”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戏谑,“金雕,你既已化神,又新入我天魔妖煞楼,本公便赐你‘巡查使’一职。”
“即刻前往青州,替本公碾碎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