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踏出城西门时,晨雾尚未散尽。逸尘的鹿茸蹭着凌天袖摆,小步子越迈越小,卯澈的兔耳朵更是紧张得贴在脑后,红宝石眼睛不住瞟向路边草丛。
阿木尔扛着玄铁刀回头,兽皮围裙扫得碎石哗啦啦响:\"咋了?腿肚子转筋啦?\" 他用刀尖戳了戳逸尘发颤的鹿角,\"这才多远就走不动道?\"
逸尘揪着凌天衣摆,声音细若蚊蚋:\"我... 我怕蛇...\" 小鹿妖的佛性灵力不自觉溢出,将脚边一株带露的小草染成金色,\"圣山的蛇妖... 会把人变成羹汤...\"
卯澈更是躲到阿木尔身后,雪白尾巴卷住他兽皮护腕:\"兔兔... 最怕蛇了...\" 小兔妖想起幼时在林子见到的青鳞巨蟒,浑身绒毛都炸了起来。
凌天轻抚逸尘颤抖的背脊,茶蘼玉簪的微光映着晨雾:\"逸尘曾在圣山遇过修蛇女庙的妖物,卯澈作为兔族,天生对蛇类有畏忌。\" 他望向雾气深处若隐若现的庙檐,素白纱衣在风中扬起,\"不过...\"
\"怕个球!\" 阿木尔突然把玄铁刀往地上一磕,火星溅在卯澈蓬松的尾巴上,\"有老子和凌天在,就算真钻出条千年蛇妖,也把它剁成蛇肉串!\" 兽皮青年的炼虚期威压轰然散开,震得路边野草簌簌倒伏,\"该哆嗦的是那蛇神!敢动老子罩着的人,先问问我这刀答不答应!\"
逸尘怯生生抬头,见阿木尔的兽瞳在晨光中泛着凶光,竟觉得那股子狠劲比佛光还让人安心。卯澈则悄悄从他身后探出头。
凌天看着两个小家伙神色缓和,唇角微扬:\"走吧。\" 素白身影率先走在前面,踏入蛇神庙的刹那,朽木与香灰的气息扑面而来。殿中那尊半人半蛇的石像足有三丈高,上半身是梳着古代发髻的女子,面容温婉慈和,下半身则盘着覆满鳞片的巨蛇尾,蛇信子雕刻得栩栩如生。唯独双眼处留下两个空洞的凹槽,粗糙的石茬间还残留着凿痕。
\"好家伙!\" 阿木尔扛着玄铁刀绕石像半圈,兽皮护腕蹭过蛇尾鳞片,\"跟咱部落的兽神雕像一个路数!\" 他伸手抚过石像基座,突然顿住 —— 那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名,最上方赫然是 \"李猎户\" 三字。
\"这石像...\" 凌天指尖凝出灵力,触碰到石像时,竟感受到一缕极淡的愿力波动,\"愿力纯净,确非邪神。\"
\"我就说吧!\" 阿木尔拍着胸脯,兽皮围裙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咱南域人拜了千年兽神,啥邪啥正一闻就知道!这神散发的气儿... 跟我娘熬的兽乳一样暖和!\"
凌天却取出乾坤袋里的竹篮,将三枚土鸡蛋摆在供桌上,又点燃三炷檀香插在刻满符文的桃木人头顶。当他口诵《拘灵咒》时,石像眼窝处突然溢出一缕淡青色的魂光,如游丝般钻入桃木人。
\"呔!何方邪修!\" 桃木人突然跳将起来,用小短手叉腰大骂,声音尖利如女子,\"竟敢用拘灵术困我魂魄!\" 木人转着圈指向石像眼窝,\"挖我神眼的是你们!害我信徒染病的也是你们!人类修士没一个好东西!\"
逸尘吓得躲到凌天身后,鹿茸蹭得他素白纱衣沙沙响。卯澈则揪住阿木尔的兽皮围裙,红宝石眼睛瞪得溜圆。阿木尔却把玄铁刀往地上一杵,兽瞳凶光毕露:\"你个小木头片子嚷嚷啥?快说!这毒砂病是不是跟你有关?\"
桃木人蹦到供桌上,指着鸡蛋愤怒道:\"关我何事!三月前那伙元婴修士打碎我神眼,害我无法镇压山中精怪,这才让毒砂鼠趁虚而入!\" 它突然蜷成一团,木头上的符文泛起微光,\"我魂魄被困石像,连给信徒托梦都做不到... 呜呜... 那些可怜的百姓...\"
凌天望着桃木人颤抖的木腿,想起城西堆积的尸骸,心中疑云顿消。他屈指一弹,茶蘼银丝解开了桃木人身上的拘灵咒:\"原来如此。\" 素白纱衣在神案前微微晃动,\"毒砂鼠本是蛇类天敌的猎物,你眼瞳被破,镇压之力减弱,才让它们从后山洞穴跑出。\"
阿木尔挠着乱发,把玄铁刀扛得更稳:\"搞了半天,是那伙元婴修士闯的祸!等老子抓到他们...\"
凌天指尖轻叩供桌,声音在檀香烟雾中流转:\"你既知毒砂鼠为祸,为何不直接灭其族群,却要耗力镇压?\"
桃木人在石像前蹦跳着,木头上的符咒泛着青光:\"杀?早死透了!\" 它指向庙外山林,\"三百年前毒砂鼠泛滥时,前任蛇神耗尽修为将其灭族,只留下巢穴里的尸体。\" 木人突然蜷成一团,声音带着哭腔,\"那些尸体沾了矿脉里的砷毒,百年不腐,反而成了毒砂菌的温床!\"
阿木尔把玄铁刀往地上一磕,火星溅上神案:\"死了还能作妖?这老鼠真难缠!\"
\"我本想慢慢炼化尸身,也算积些功德...\" 桃木人绕着石像蛇尾打转,\"谁知三月前那伙元婴修士路过,说我这 ' 妖神 ' 不该受凡人香火,挥剑就劈了我神眼!\" 青光突然变得黯淡,\"神眼一破,镇压之力大减,后山封印松动... 那李猎户又正巧挖开了尸洞...\"
\"等等!\" 凌天突然抬手,\"你说猎户是自己挖的?\"
\"是啊!\" 桃木人急得直跳,\"我去警告他,说 ' 山里有死鼠,碰了要遭殃 ',谁知那汉子以为是山精作祟,扛着毒砂鼠尸体跑得比兔子还快!\" 它指向庙外官道,\"他婆娘把鼠肉炖了汤,左邻右舍分着吃... 那毒砂菌遇热活性更强,可不就一传十、十传百了!\"
逸尘揪着凌天衣摆,听出桃木人话语里的悲伤:\"蛇神娘娘... 好可怜...\" 卯澈则蹲在神案下,用爪子扒拉着鸡蛋,红宝石眼睛里映着石像空洞的眼窝。
阿木尔突然用玄铁刀戳了戳石像蛇尾,兽皮围裙扫得神案上的香灰簌簌掉落:\"不对啊!那伙元婴修士不过砸了石头眼睛,你咋就修为大损?难不成这石像...\" 他瞪圆兽瞳,\"就是你的本体?\"
桃木人在神案上蹦了个高,木头上的符咒泛起青光:\"正是!\" 青芒骤然转暗,\"几百年前我的身体就开始... 开始石化...\"
\"啥?蛇精变石雕?\" 阿木尔惊得差点把刀甩出去,\"你逗我呢?哪有妖怪修炼把自己修成石头的?\"
凌天指尖凝着茶蘼银丝,轻抚石像剥落的石屑:\"恐是中了某种封禁咒。\" 素白纱衣在香火中轻轻晃动,\"肉身石化却保有意识与灵力,此咒颇为罕见。\"
桃木人蜷成一团,声音带着哭腔:\"自打出生就带着这咒... 族里长老耗尽办法也解不开...\" 青光突然剧烈闪烁,\"起初只是尾巴变硬,后来... 后来整个身子都成了石头...\" 它指向石像眼窝,\"神眼是我仅存的灵力枢纽,被打碎后... 连镇压鼠尸的力气都没了...\"
\"可曾查到诅咒源头?\" 凌天屈指轻叩石像基座,眼底微光映着那些雕刻的人名。
桃木人猛地摇头,木腿在神案上跺得啪啪响:\"族里世代居住后山,从未与外人结怨!当年请了九位高人溯源,符咒追到一半... 就断了!\" 青光突然化作点点流萤,\"就像... 就像被什么更强大的力量抹去了痕迹...\"
阿木尔用玄铁刀背敲着石像蛇尾,兽皮围裙上的药囊晃得叮当作响:\"兄弟,你博览群书又懂咒法,能不能帮蛇神解了这石化咒?\"
凌天指尖划过石像剥落的石纹,茶蘼玉簪在香火中泛着冷光:\"可试。\" 素白纱衣下摆扫过神案,\"但咒力若远超我修为,亦是枉然。\"
说罢他取出三张玄色符纸 —— 首张贴于石像眉心,朱红咒文如活物般蠕动;纸张平铺于地,符文遇石即隐;第三张则夹于双掌之间,茶蘼银丝顺着符纹脉络疯狂流转。当《移咒诀》的吟诵声在殿中响起时,三张符纸骤然爆发出紫芒,如三道闪电劈开缭绕的香雾。
\"嘶 ——\" 石像突然发出蛇鸣般的轻颤,表层石壳竟如蝉蜕般剥落,露出底下青鳞闪烁的蛇尾。与此同时,地面以符纸为中心迅速硬化,蔓延的石纹如蛛网般爬向殿柱。凌天掌间的符纸却在此时泛起裂纹,咒文红光疯狂明灭。
\"不好!\" 阿木尔猛地将逸尘卯澈护在刀下,兽瞳紧盯凌天颤抖的指尖。只见符纸骤然炸开,紫色咒力如利箭般射穿殿顶,凌天被震得连退三步,掌心已烫出狰狞的水泡。
\"罢了...\" 他望着掌心的皮肉,\"咒力源头深不可测,似有强大咒力加持。\" 素白纱衣在穿堂风中扬起,衣摆的本草纹样被咒力灼出焦痕,\"方才欲将诅咒引至大地,却被反震... 施咒者修为... 远在化神之上。\"
石像剥落的石壳突然化作齑粉,露出的蛇尾却再次蒙上灰败石色。桃木人在神案上发出呜咽,青芒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阿木尔收起玄铁刀,兽皮护腕轻轻按上凌天受伤的掌心:\"奶奶的!啥人这么缺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