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个半月的车马劳顿,凌天四人终于在暮色时分抵达大荒城。厚重的城门被夕阳镀上金边,阿木尔掀开车帘时发出一声嘀咕:\"这城看着真小,比通云城的瓮城还窄些。\"
凌天踩着车辕跳下,拍了拍衣摆尘土:\"大荒城本就是通云国南部的边陲小城,哪能和州府重镇比。\" 他望着城楼上斑驳的箭垛,眼神泛起暖意,\"我十八岁被伽蓝学院招走时,这城墙还裂着道缝呢。\"
四人穿过青石铺就的主街,凌府的朱漆门扉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刚拐进月洞门,便见院中梧桐树下,一位青衫老者正挥剑演练基础剑式,剑风虽缓却透着沉稳剑意;廊下的石桌边,妇人素手抚琴,《平沙落雁》的琴音与剑鸣交织成趣。
\"爹!娘!\"
凌天的呼喊惊落了梧桐叶。凌风收剑转身时,木剑 \"当啷\" 落地;凌母指尖按在琴弦上,余音震颤着她微颤的唇角。当看到儿子身后跟着的兽皮青年 —— 阿木尔肩头还蹲着扒拉他发辫的逸尘,卯澈则好奇地戳着他腰间的狼牙坠 —— 老两口顿时怔住了。
\"天儿... 你可算回来了...\" 凌母的声音带着哽咽,目光却忍不住瞟向阿木尔臂弯里晃荡的兽骨项链,\"这是...\"
阿木尔突然抱拳,兽皮护腕撞得 \"砰砰\" 响:\"晚辈阿木尔,是你家小子的生死兄弟!\" 逸尘立刻晃着鹿角补充:\"我是逸尘,他是卯澈,我们是... 是跟班!\" 卯澈却躲到凌天身后,只露出雪白的兔耳尖。
凌风看着儿子如今化神期的修为,又看看两个活蹦乱跳的小妖童,忽然朗声大笑:\"好!好个生死兄弟!快进屋,你娘刚蒸了槐花糕!\" 凌母嗔怪地瞪了丈夫一眼,却快手快脚地往灶间跑,围裙下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院外的夕阳恰好沉入西山,将凌府的砖雕照得金黄。凌天看着父母忙碌的背影,忽然觉得这趟归乡之路,比当年离开时更让人安心 —— 哪怕身边跟着个总想吃烤全羊的蛮族青年,和两个会为灵枣糕打架的小妖童。
凌天归家次日便是生辰,凌母一早便在厨房忙开了。当雕花食盒摆满圆桌时,清蒸鲈鱼还冒着热气,琥珀色的桂花蜜浸着糯米糕,最显眼的是陶盆里卧着的两只脆皮乳猪 —— 阿木尔的眼睛瞬间亮得像狼见了猎物。
\"快坐快坐!\" 凌风将酒杯推到儿子面前,却见阿木尔已徒手扯下猪腿,油脂顺着指缝滴在兽皮围裙上。\"这烤肉够味儿!\" 他含糊不清地赞叹,另一只手抱起酒坛就往嘴里灌,喉结滚动间,半坛黄酒见了底。
逸尘和卯澈则守着一碟桃花酥。小兔妖掰下半块糕点递过去,小鹿妖立刻回赠一勺蜜饯,两个小妖童吃得嘴角沾着糖霜,还不忘偷偷瞅向阿木尔 —— 见他把骨头啃得咔咔响,逸尘忍不住拽了拽凌天袖子:\"凌大哥,他不怕噎着吗?\"
凌天刚要开口,凌母已夹了块鲈鱼放进他碗里:\"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她看着阿木尔豪爽的吃相,又看看两个乖巧分食的小妖,忽然笑出声:\"天儿,你这朋友... 倒是真性情。\"
凌风捋着胡须点头,给阿木尔添了碗菌菇汤:\"大荒城难得来蛮族朋友,多吃些。\" 阿木尔抹了把嘴,突然举起酒坛:\"伯父伯母!我阿木尔敬你们!以后有谁敢欺负凌天,我拿拳头砸扁他!\"
这话逗得凌母掩唇轻笑,凌天却无奈摇头。余光瞥见卯澈正把最后一块桂花糕掰成两半,递一半给逸尘,两个小家伙凑在一起吃得满足,兔耳和鹿角在烛火下轻轻晃动。
窗外月光漫过院墙,将饭厅映得温馨。凌天夹起一块母亲做的槐花糕,忽然觉得这桌饭菜比乾元五行派的灵米灵果更暖人心 —— 哪怕阿木尔啃骨头的声音像在擂鼓,哪怕逸尘的鹿角蹭掉了桌布角的流苏。
饭桌上热气氤氲,凌风夹起一块酱肉,状似随意地问:\"天儿,如今修行到哪一步了?可到了结丹期?\"
凌母嗔怪地瞥了丈夫一眼:\"孩子刚回来就问这个!就算还在筑基期又如何?出去历练不到十年,能到筑基九层就很好了。\" 她往儿子碗里添着菌菇汤,语气里满是疼惜。
凌天放下筷子,唇角扬起一抹浅笑:\"爹娘,孩儿如今已是化神期一层修士了。\"
\"当啷 ——\"
凌风手中的酒杯砸在青砖上,琥珀色的酒液溅湿了他的青衫;凌母的筷子滑落进汤碗,惊起的涟漪映着她骤然睁大的眼。化神期?那个在大荒城传说中,唯有少数\"老祖\" 级人物才能触及的境界?他们的儿子,那个当年家族测试只有黄阶六品灵根的少年,竟在短短数年间,跨越了结丹、元婴两大境界?
凌风的指尖微微颤抖,他扶着桌沿站起身,眼中是难以抑制的激动:\"化神期... 我凌家多少代了,终于出了个化神修士!天儿,你真是... 真是家门的荣耀!\"
凌母却早已红了眼眶,温热的泪水滴落在衣襟上:\"你这孩子... 当年测天赋时只有黄阶六品,娘还怕你心里难受... 谁能想到你这么争气...\" 她伸出手想摸摸儿子的脸,却又怕沾了泪水,只能颤抖着收回手,\"傻孩子,这一路得吃了多少苦?化神期哪是那么好突破的... 以后千万别为了境界冒险,娘不图你多风光,只求你平平安安...\"
阿木尔啃着猪腿的动作顿住了,他看看凌天,又看看老两口,突然把骨头往桌上一放:\"伯母您别担心!这小子命硬着呢!那么多凶险都闯过来了,化神期算啥?\" 逸尘和卯澈也停下分糕点,睁着大眼睛看着凌天 —— 他们从不知道,这个总爱揉他们脑袋的大哥,原来在凡人眼里是这么了不起的存在。
烛火跳跃着,将凌母的泪痕照得晶亮。凌天握住母亲微凉的手,轻声道:\"爹娘放心,孩儿心中有数。\" 窗外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落在他腕间若隐若现的金鳞上,也落在凌风激动得微微发抖的手背上 —— 这座边陲小城的凌府,今夜注定无眠。
凌风深吸一口气,目光转向大快朵颐的阿木尔:\"阿木尔小兄弟,不知你如今修为到了哪一步?\"
凌天替他擦了擦嘴角的油星,笑道:\"阿木尔兄已是化神期九层,离炼虚境仅一步之遥。\"
\"咳咳咳 ——\" 凌风刚喝进嘴的茶汤猛地喷出,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啃着骨头、兽皮上还沾着肉渣的青年。化神九层?这在大荒城连结丹修士都屈指可数的地方,简直是传说中的存在!自己儿子不仅成了化神修士,竟还和即将突破炼虚的强者称兄道弟?
阿木尔抹了把嘴,憨笑道:\"伯父别惊着。我们蛮族部落有传承秘法,上代战士临终前会把修为渡给下一代。我运气好,接连继承了六代先祖的功力,这才堆到化神九层。\" 他挠了挠头,看向凌天,\"哪像这小子,实打实从炼气期爬上来的,比我扎实多了。\"
凌母连忙给阿木尔续上茶水:\"能有这等机缘也是本事,至少少受些苦。\" 她转而看向桌角分食糕点的逸尘和卯澈,\"只是这两个孩子... 年纪轻轻跟着你们游历,可曾害怕过?\"
凌天还未开口,逸尘已晃着鹿角凑过来:\"伯母,我们可厉害啦!\" 卯澈也挺起小胸脯,兔耳骄傲地竖起:\"我们是元婴期呢!\"
\"元婴... 元婴期?!\" 凌母手中的茶壶 \"哐当\" 砸在桌上,滚烫的茶水溅湿了桌布。她看看眼前两个还不到自己腰高的小妖童,又看看一脸淡定的儿子,只觉得世界观被彻底颠覆 —— 大荒城百年难遇的元婴修士,在自家餐桌上竟成了最不起眼的存在?
阿木尔见状,连忙掰下块烤羊排塞进凌母碗里:\"伯母您别慌!这俩小家伙看着小,打起架来比狼崽子还凶呢!上次在死决里...\" 他突然意识到说漏了嘴,慌忙闭嘴。凌天却笑着拍拍母亲的手:\"娘放心,他们俩精着呢,比我还会躲麻烦。\"
月光透过窗棂,将满桌佳肴镀上银边。凌母看着狼吞虎咽的阿木尔、抢着吃糕点的小妖童,又看看气定神闲的儿子,忽然觉得这顿生辰宴比她想象中更惊心动魄 —— 她的儿子,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在灵根测试中垂头丧气的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