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刘荣,吕维两人暖阁密谋。
离他俩密谋的暖阁不远,那吕府的大小姐却是不得一个安分。
坐在自家的绣楼之上,望街市之上行人如织,听货郎的叫卖,太平车咿呀的来去,却不如她凭窗远眺一般的宁静。
时下已到腊月,倒是一个人们采办年货之时。街市之上也较于平时要热闹些个。
此时的京城,那些个耐不住的孩童们,早已迫不及待的燃了烟花,点响爆竹,使的这本就繁华的京城,又弥漫在幸福的硝烟之中。
有道是:
清风明月雪漫天,
繁星如河落人间。
满城尽带朱红色,
灯火阑珊乱尘烟。
人间的繁华,不过如此也。
然,在这太平盛世的繁华如斯的夜幕之下,却忙坏了开封府的捕快。
怎的?他们忙些个什么?
大家都得过年啊?贼,也是人,也不是个例外,谁还没个年关要过?
如此,便是一个盗贼猖獗。那叫一个白天街道上的扒手,月黑风高的入室盗贼彼此起伏,且是一个抓也抓不完。
一时间,忙坏了那些个开封府的衙役们。今天一个江洋大盗,明天就敢出来的盗富济贫,便是寻了城中的富户,官员的府邸一顿的没完没了。
饶是让那开封府的府院石坚咔咔的挠头。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却又得几个富户报案,官员的家的下人堵了门的骂。
好在也没有什么命案发生,然,也是让人一个人心惶惶。
于是乎,官员联名,殿上扎扎实实的参了开封府一本。
不过,参也就参了,亦是一个泥牛入海,没人搭理你。
怎的?这开封府虱多不痒,债多不愁,死猪不怕开水烫?
那倒不是,整个开封府能撑点事的,就剩这八品的府院了。
咦?偌大的开封府就没有一个说话算数的?
有是有,但是,新任的府尹年龄尚小。干不了什么正事。
原先撑事的张商英,也被贬河南府,这当家的职位就一直空着。
那不是还有“提点开封府界诸县镇公事”吗?
这个人也被吕维一帮人等连同拿张商英给一勺烩了。判下了一个坐窜,去岭南公费旅游了。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吕维这帮人做空了开封府,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也没人去配合他。
于是乎,又是一番朝堂撕咬,却也是个势均力敌。
尽管是个空缺,但是,无论是官家还是群臣,都不想将这开封府交给吕维。
咦?都宰相了,还做不得一个“权知开封府”去?按惯例是可以的呀?张商英也是兼任管理开封府的?
还真做不得,因为已经没有这个职位了。
哈,此事倒是蔡京做作出来的妖。
崇宁四年,奏请“罢开封权知府,置牧、尹、少尹”。
撤销原因麽,据蔡京奏折上说,是因为“权知开封府”权力太大,容易滋生腐败。
并规定,开封府尹只能由龙图阁学士或翰林学士充任。
吕维本就是个武职的出身,别说什么学士,连个进士的出身都不可能,那龙图阁或翰林院基本上与他无缘。
但是这京都的地面也不能没人管。左右无奈之下,一帮大臣便选了个亲王全权做了开封府尹。
这亲王倒也不是旁人,便是那正平先生流放之时,领三帅堵门的宁国军节度使、晋康郡王赵孝骞。
不过,说这晋康郡王倒是个带兵打仗的行家里手,但是,你让他管这开封府这地面,着实有些难为他。
毕竟行军打仗和地方治安是两码事。更要命的事,这玩意还不仅仅是个地面治安的事,还有审理刑狱、赈灾恤民、宗教管理、民事管理,环境保护等等夯里琅珰的一大堆事。连国外使团的接待也归他管。说白了,那就是一个行政中枢。
那晋康郡王也是个无奈,只得硬了头皮心不甘情不愿的领了个衔,做得个撒手大掌柜,有空了去看看,没空了就撂挑子,依旧过他的清闲日子去。
倒是连续两年的寒冬,百姓疾苦不堪,而且,姑苏时疫刚刚平息。虽保住了粮道,也是个物价飞涨。
又搭上这年关来临,本就鸡鸣狗盗猖獗之时。恨不得全国的小偷夜盗都跑到这京城发财,行的上房越脊之事,飞来窜去的祸乱京城。饶是裹了金银,兜了细软匿踪而去!
好一个“劫富济贫,替天行道”!
先别急着夸,你倒是看那些个穷的叮当响,连卷卫生纸都没有,还有什么值得让他们飞檐走壁?去他们家偷?留神自家一个心软,把持不住再搭进去些个!
更要命的事,就在这个当口,那已经消失两年的,号曰“神兵甲马”的江洋大盗再次江湖留影。行得金、木、水、火遁其行,神鬼莫测匿其踪,一路飞檐走壁,穿宅过舍。专拣那商贾巨贾,官宦人家半夜入室。留下片纸黄符逍遥而去。
这的来无形去无踪的,将些个官员、富户拿的一个一点不剩。
然,不过一日,那些个官员家的金银细软,却又无端的被扔在贫困无依者的窗下门前。
这番操作且是让贫困者念佛焚香,官员咬牙切齿。
咦?贫困之人烧香念佛可以理解,为什么官员却只能咬牙切齿的恨?不能报了开封府抓人吗?
还报官?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得嘞,还是先说一下你这些个金银细软、大把的银票、交子怎么来的吧!
要不?让御史台联合吏部,咱们一起对一下账?
于是乎,这些个官员也只能打断牙齿和血吞。也只能令了府中下人堵了门去骂,而别无他法。
这“神兵甲马”的江洋大盗,一顿夯里琅珰下来,且是引得京城中的官员、富户一片哀鸿遍野。
如此,却是苦了那开封府司录院判石坚。
今天上宪火签催办,明天大员堵了门骂街,一天天的忙的要死要活不得安生,也落不的一个好来。
无奈,且是怨了前世不修,今生便是还债来的。
然,自家就是一个八品的府院,说白了就是一听喝跑腿的!且调不动那殿前司,更是使唤不动那个落架凤凰一般的皇城司。
咦?不是还有冰井司麽?
冰井司?想什么呢?
不过,这事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你又能看到那杨戬抠了鼻子出“一人一半”的嘴脸。
算下来,这挑费太贵,说不定还能赔得个裤衩都不给你剩下。
怎的还能赔钱?人家杨戬不是还留一半给你的吗?
嚯,你这话说的!
案件破了,人抓了,你不得退赃啊!下面兄弟卖命,你不得给人加班费啊!我自己收了那么长时间的委屈,不得那点“窝囊费”啊?使唤牛马你也得给把草吧?你官大,也不能凭白的使唤了人!
而且,都是些个案件受害人还都是些个朝廷大员,你不给他退赃?想什么呢?不过开封府本身就有大牢,自己开门进去,记得把门给锁了啊。
于是乎,别人指望不上,自己又不争气。只能砸下火签逼着一票衙役、捕快玩了命的抓贼去者。
然,这世间纷扰,朝堂纷争,人间贼盗天上雪,怎入得这大龄剩女的心怀?
自那祥符码头与那陆寅一别,晓镜先生那边宽不宽的我不大清楚,不过吕府的大小姐这边,却是个越走越窄,妥妥的转不过来身,抹不过头。
心下只剩下一个念想,与那“晓镜先生”再见上一面,
于是乎,便是一个隔窗凭栏,爱如潮水,一片相思成泛滥。泪眼摩挲,心下情海波澜翻。
倒是一个几次书信托于那吕帛,然却是一个泥牛入海。
凡间俗物,又怎堪这翻江倒海的相思?然,眼前也就剩下这俗物狗的一个活命。也只能迷魂随凤客,娇思入琴心,凭窗抚琴懒梳妆,绿镜台前自笑。
有道是:
半身屏外。
睡觉唇红退。
春思乱,芳心碎。
空馀簪髻玉,不见流苏带。
试与问, 今人秀整谁宜对。
诗书曾同会。
手搴轻罗盖。
疑是梦,今犹在。
十分春易尽,一点情难改。
多少事,却随恨远连云海。
话说这陆寅怎的会有这么大的魅力?
嚯!要不要听一下你说的什么?
这货,会唱会跳,还会作诗!模样也是杠杠的硬通货的样子。
搁现在,那就是一个网红啊!绝对是万千迷妹,乃至资本追逐的目标!
不过这事也看对谁,在那的时代。
若是在唐朝这货肯定是不入人眼的。因为那会流行“猛丁哥”。
那时候的审美,那叫一个腰围三尺三,大腹便便方才称得上是美男姿色,俺现在说的,那叫一个脂包肌啊,浑身透露着荷尔蒙和迷人的气息。
然,时过百年,直到宋人,这审美方才被稍稍扭转一些。
在那宋代,美男的标准便是那“人样子” 狄咏的模样。
“才武而面美,貌柔且身壮”!
翻译成白话文就是肤白、貌美、大长腿,颇有“中性”之美,且不是孔武有力的“花样美男”!
但是,说是“花样美男”却与现下审美还是小有一些个偏差的。
现在那些个小鲜肉倒是符合这“花样美男”的面貌,但人家狄咏且是个身材壮美,又是个“数有战功”。历任合门使、带御器械!妥妥的六品的御前带刀侍卫官!那就是一个在家能拴的住美人心,在外打得过男闺蜜的存在!
这吕家小娘见天的被那陆寅吊的一个半死不活的,这日子也是个没法过。
于是乎,只能又央告那财迷的弟弟。
且是花了体己小钱,许下了金山银海,腆着脸求那平时不怎么待见的弟弟,与她整日的望那“晓风镜湖”来回奔波。
也该着那吕维时运不济,且是殚精竭虑的想要保住这“非份之达”,却是无暇去管他这对,一个钻到钱眼里拉都拉不出来的儿子,和同样陷入情海中不能自拔的女儿。
朝堂之上,那吕维倒是不吝褒仰之词,盛赞宋正平只身前往姑苏平疫。
一时说的兴起,遂伏请上奏,乞上以“文正”谥号赐之。
更有御史台御史刘荣,历数童贯、蔡京此次疫情之大功,且是将那奏折以春秋笔法书之,于那朝堂之上宣读,其言铿锵,其声朗朗。说到情深之处,倒是泪涕滂沱,令朝堂之人无不沾襟。
说这两人有病啊?一唱一和的为这宋正平、童贯等人玩了命的邀功?这俩货想干嘛?
不想干嘛,说者有意,听者更是有意。且是将那“上兑下巽”,做出个文章来。只等的那“泽水没舟,舟重则覆”。
说白了,就是使劲的夸,用力的夸,不厌其烦的夸,时时拿出来夸,直到夸的让人厌烦,听之作呕。
于是乎,这他们嘴里夸的功,也就不是功了,这人,也就不是原先的人了。
按现在的说法,这叫宣传过度。
这玩意在心理学上的英文名字是“advertising reversed mind”。
翻译成中文,叫“广告逆反心理”是指公众对过量或过度广告宣传产生的抵触与对抗心理状态。
如果真想毁掉一个人,那就大量的,不择手段的去宣传他吧!宣传到人看到了他就想吐。
然,这样做的话,还有一个更大的危害。就是让人感到被忽视,或者是选择权被剥夺感,从而激活心理防御机制,产生莫名抗心理状态。
首先,那高高在上坐了龙椅的官家,脸上第一个挂不住。
心道:合着就他们有功?我们就是一帮看戏的?我那内东头可是第一个将赈灾物资送到姑苏城呢?那都是我私库里面的贴己的钱!哦,我的钱不是钱?扔了那么多出去,你们倒是一句不提?你们是不是故意的?
然,这吕维、刘荣经过一夜的暖阁密谈,且是将那文青皇帝的心思摸了一个透彻。
这一唱一和的在大殿之上的明则褒奖,实则是一番捧杀也!
只等那官家与众臣工厌烦了那花样夸功,届时,再将那童贯僭越的实证,狠狠的砸将出来!这一记重拳下来,且是再没有人真心的愿意替他们说出一句“有功”之言。
这一番羡慕嫉妒恨的,招来的必定是一个落井下石。
这哥俩倒是一唱一和说的热闹,朝堂之上亦是一个无人应言。
此番情景,且看的那官家身边侍立的黄门公,一身的冷汗直流。
心下暗道一声:童贯此番……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