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乃是血气方刚少年,林雪鹿寻常俱是军衣打扮,今夜一副看似娇羞且极具魅惑装扮,加之她除了肤色微黑却是不折不扣美人,自然忍不住多看几眼,倒也算是人之常情。
天九见他已受了婢女责骂推搡,转头温声道:“你且走吧。”
金昭护卫如蒙大赦,微微拱手掉头便极快离去。
林雪鹿大眼微眯,哼了一声道:“深夜至此扰我清梦,且还对我如此不敬,你轻飘飘一言便令他逃了,恐是不妥吧!”
天九见她不依不饶、指桑骂槐,心中虽是稍稍有些不满之意,却还是油滑回道:“林将军英姿飒爽,今夜装扮更显冷梅傲骨之气。他年纪轻轻未见过世面,自然忍不住多看几眼。您大人大量,便饶过他这一回。”
林雪鹿面上一红,嘴角处微微上翘,却还是冷冷道:“想不到叱咤沙场、人人敬仰的马大将军竟也会油嘴滑舌,也怪不得随意出个远门便可带回貌美女子。”
天九知她误会他与闵锦云之事,因此并不着恼,拱手道:“有劳林将军告知那女子住处,我有事相告。”
林雪鹿撇撇嘴,露出一副不屑模样向前走了两步斜眼道:“总兵府上最忌讳那些乌烟瘴气之事,我看还是由我带你前去……以防万一才能放心。”
天九不语,微微欠身摆了个请的手势,林雪鹿一甩长袖,大踏步走在前路。两人一前一后,默默跨过一重院落,在一处独院前驻足。
院内只正堂屋内尚有烛火,屋前则有两名女兵守卫,见林雪鹿一脸正色负手而来,同声道:“将军,为何深夜到此?”
林雪鹿回头看了看天九,讥笑道:“马将军心急,非要今夜见她,我焉能不来?马将军,你去敲门……或是雪鹿替你叫门?”
天九轻轻一笑:“那便有劳林将军。”
林雪鹿转头收回目光,走到门前叩了两声门道:“夫人,马将军不辞辛劳前来见你,可睡下了?”
“妾身尚未安睡,稍待!”
不一刻闵锦云急急打开门来,一股幽香与屋外寒气混在一处,林雪鹿闻了微微皱眉。
闵锦云白日里好好洗漱了一番,换了一身嫩绿色新衣,见了天九一副怜惜模样,在林雪鹿看来简直是欲说还羞的矫情做派,不禁轻轻咬牙暗道,这女子好会做戏!
天九面沉似水:“夜冷风寒,咱们进屋讲话。”经过林雪鹿时道:“林将军还请一并进来,三人在屋内也方便些。”林雪鹿也不客气,面带笑意随着天九进了屋子。
闵锦云一日不见天九心中很是忐忑,又听旁人称他为马将军更是疑惑不已,因此洗漱好了之后便独坐孤灯之下回想经年往事。
想起古氏一门灭门惨事,两个儿子累及惨死,第三子颠沛流离,尚不知受了多少苦楚。记起洛九霄为她偷建书庭别院,更是因二人之情挖池造亭,心中千百般滋味不断在心头萦绕,已然默然流泪整夜。
天九见她双眼红肿,装作未曾见到,开门见山道:“原本打算与你一同前往大宛城,不过近日我心中有不祥之感,想要早日赶回,只好与你分开而行,明日我便先行离开。你则由这位林将军择日护送回大宛城。”
早在他思念慕君还之时便在车前算了几卦,只可惜卦卦凶相,到后来已是不敢再算,这才下定决心先行回去。
闵锦云尚未答话,林雪鹿听了却双眼一瞪,质问道:“马将军,你虽是战功赫赫,不过调兵遣将之事尚轮不到你发号施令吧!”
天九那一对锐利双眼看了看林雪鹿,她只觉这双眼冷中带刚,亦还带着些许不可违背的王者之气,心中不忿也不知怎地便消失殆尽。
“林将军误会了,此事自然不是我一区区副将所定,况且林将军乃是雁归城总兵府之人,我便更加不能随意指使。此事是我向金王爷禀明之后,他亲口所定,估摸明日便会告知将军,还请息怒。”
天九一番言语令林雪鹿极为难堪,却也是无可奈何,只好喏喏应了一声好,便扭过脸去不去理他。
闵锦云好似长舒一口气,讪然一笑道:“你有要事在身,我又怎会忍心拖累。”
她虽是对面前不认她作母的小儿子满怀愧疚,却因自己看似荒唐不羁的前半生而羞于面对。
因此天九如此做法倒令她好似卸下一座大山一般轻松。不过说罢此话,离别之情极快袭上心头,心中五味杂陈,一行热泪不知不觉划过面庞流到嘴角。
“天色不早,你早些歇息,明日清早我先行离开,咱们就此别过。”天九说罢转身待要出屋,轻轻叹了口气复又转身道:“书庭别院……你回大宛城之后一打听便知所在,到了府上自然有人接待。”
转头又对林雪鹿道:“林将军务必到书庭别院中多住几日,北夷国已然变天,三两年内定不会侵扰雁归城,你且放心。”
林雪鹿随着天九出了屋子,在身后急急问道:“北夷国究竟出了何事?”天九无奈,将北夷国之事与林雪鹿一一讲了。
林雪鹿听罢拍手跳跃,方才冷傲模样皆无,一副少女天真烂漫的娇憨样子,直到觉察天九异样眼神这才收敛,轻咳一声道:“此事甚好!马将军当真不虚此行!我这便将此事告知爹爹!这便去了!”
天九望着林雪鹿风起白衫的婀娜背影,心道原来这冷艳无双的气人模样乃是装出来的。
翌日,天九选了一匹健马,趁天色微明之时驱马而走。
残月尚未隐没,城门还未开启,守兵见是天九,纷纷欣然行礼之后放行。
出城之后快马加鞭,一人一马在冰冻大道之上哒哒而行,将冰屑碎土溅的四下纷飞,一口气便奔出六十里地,直将马儿跑得鼻中白气汩汩,这才缓缓勒住缰绳,随意选个大石前歇息。
此后风餐露宿,半日一歇,途径大凉城也并未停留,终是在七日七夜之后到了大宛城。原本健硕马儿已累得瘦骨嶙峋,似是随刻栽倒。
天九见状将其牵到早市牛马场,使了几角碎银送与马贩,要他好生照料,又花十两银子买了一匹枣红马儿向书庭别院赶去。
此时日上三竿,天九临到书庭别院便看到大门之前有重兵把守,余尔哈一脸忧色正自门内走出。
天九略感不妙,催马上前厉声问道:“余尔哈!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