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铺着白布的矮榻靠墙摆放,旁边的案几上整齐陈列着各式医具:闪着银光的手术刀、小巧锋利的骨刮、浸在酒中的缝合针,还有几个陶罐,分别贴着 “麻沸散”“止血粉”“消炎膏” 的标签。
华佗让弟子将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端来:“此乃麻沸散熬制的汤剂,公饮下后可减轻痛楚。”
关羽望着那碗褐色的汤药,眉头一挑:“先生尽管施术,某不需这麻药。”
不需要麻醉,怎可使得?
关银屏连忙劝道:“父亲,黄夫人曾说华佗先生的麻沸散极为灵验,能让人术中不觉疼痛,何必硬扛?”
华佗也出口相劝:“云长虽勇武,刮骨去毒毕竟非同小可,饮下麻药可保体力不亏。”
华佗又让弟子拿出最近半年在医馆做外科手术服用麻沸散的病例目录,一一简单介绍给关羽听,那意思很明白:现在医疗技术很好,没必要硬找苦吃!
关羽思索片刻,迎上女儿期盼的眼神,最终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片刻后,麻药渐渐生效,关羽左臂的知觉逐渐变得迟钝。
再看那华佗,他已取出消过毒的手术刀,细查看伤口:“箭毒已侵入肱骨,需剖开皮肉三寸方能触及患处。” 他手起刀落,锋利的刀刃精准地划开伤口周围的皮肉,动作稳如磐石。
关银屏见此情形,已经别过脸不敢细看,却听见父亲关羽呼吸平稳,竟无半分异样。
“果然这麻沸散如传说中那般神奇?父亲脸上毫无痛色!”关银屏心中暗暗称奇。
随着手术的继续进行,腐烂的皮肉被轻轻翻开,露出下面泛着青黑的骨头,华佗取过骨刮,一丝不苟地刮除骨上的残毒。
“沙沙” 的刮骨声在安静的内堂格外清晰,刮下的黑色毒屑落在盘中,带着刺鼻的腥气。
关羽靠在榻上,端起旁边的酒杯自饮,目光落在窗外的竹林上,这模样仿若休闲的下午茶时间,并不是正在经历一场刮骨揪心的骨科手术。
医馆内,华佗的手术刀仍在精准游走,刮骨声中沁着药香。
建邺城将军府的议事厅中,孙权正端坐主位,案上摊着荆州战事的功禄簿,文武百官肃立两侧,静待这一场论功行赏。
两处场景各显其态。
“此次湘水划界,收回长沙、桂阳、江夏三郡,诸位皆有功勋。”
孙权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吕蒙身上,语气带着赞许,“子明率军驻守长沙,挫败关羽麾下的荆州兵反扑,稳固三郡根基,当记首功!赏黄金百斤,锦缎五十匹,加封为虎威将军,总领三郡防务。”
吕蒙上前拱手谢恩,甲胄碰撞声铿锵有力:“末将多谢将军!定不负将军所托,守住荆州门户!”
这就是吕蒙的一生的战斗目标,为江东为孙权为孙家拿下难啃的荆州,永远消除这位于江东长江上游的致命威胁。
孙权善于用人,在三国这段历史上历来被众人评价仅次于曹操,是其他人根本不能比的。
当孙权再看向鲁肃,眼中不仅仅是对荆州的志在必得,而又多了对这天下大局的考虑,连语气也多了分温和:“子敬在益阳与关羽对峙,既牵制关羽主力,又一再调节矛盾,为最后湘水划界争取了时机,功不可没。赏黄金八十斤,增食邑五百户”
鲁肃已躬身领命:“将军过誉,此乃臣分内之事。当前情势下,曹操为大,孙刘盟好仍需维系,臣定当尽力调和。”
随后,孙权又对黄盖、甘宁等将领一一论赏,或加官晋爵,或赏赐财物,议事厅内一派肃穆却又不失喜气。
待封赏完毕,孙权话锋一转,谈到那位此刻还正在建邺城接受先进外科手术的关羽:“我江东虽收回三郡,却不可掉以轻心。曹操已拿下汉中,虎踞北方,对这天下虎视眈眈;关羽此刻虽屈尊降贵,亲自来我江东求医,但其心难测。诸位,仍需加紧练兵,囤积粮草,随时应对变局。”
袁绮绮在场,定会夸赞孙权可谓是政治思想工作做得极为到位的领导典范。
那百官齐声应诺,便是对孙权最好的回应。
医馆内,经过将近一个时辰的手术,关羽骨上的黑斑终于被彻底刮净。
华佗又用高浓度酒精冲洗伤口,再撒上特制的止血粉,随后取出细如发丝的羊肠线,穿在银质缝合针上,开始逐层缝合皮肉。
华佗手指灵活稳健,每一针都恰到好处,弟子在旁递上干净的棉布,及时吸去渗出的血水。
关银屏到这时候才敢不眨眼地看,见父亲额上只点点薄汗,脸色依旧平静,心里简直踏实了不少。
“怪不得人人都传江东的医术好,不少达官显贵和富商都要来江东找这华佗先生及其弟子治病!真是别处不可比拟的。”
手术完毕,华佗用浸过药汁的纱布将伤口层层包扎好,对关羽道:“毒已去尽,只是伤口需每日换药,不可沾水用力。我这有消炎的药膏和汤药,按时服用,半月内便可拆线,三月后便能如常提刀。”
华佗又叮嘱关银屏:“每日用煮沸过的棉布擦拭伤口周围,换药时务来医馆,有我几位弟子操持,切不可让伤口感染。”
关银屏一一记下,扶着关羽起身离开。
关羽低头时,才发现矮榻下的铜盆里已积了小半盆血水,盘中的毒屑更是堆了薄薄一层。
不过,关羽只把脊梁挺得笔直,对华佗道了谢:“先生医术通神,关羽感激不尽。”
阳光透过竹叶洒在地上,关羽活动了一下未受伤的右臂。
华佗笑着摆手:“云长公之勇烈才让人佩服!换作寻常人便是用了麻药也难免惊惧,公却能从容自若。”
这份夸奖,又是关羽所喜欢的。
所以,这次来江东做外科手术的经历,在关羽内心里还是留下有愉快的一面。
回去的路上,关银屏忍不住问:“父亲,真的不疼吗?”
关羽低头看了看包扎严实的左臂,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怎会不疼?只是这点痛,比起沙场拼杀又算得了什么。”
医馆的药香渐渐远了,可那堂内刮骨疗毒的场景,却深深印在了关银屏心上。关银屏明白了一个道理,父亲的坚强与华佗的医术,恰如荆州的坚守与江东的治理,大家方式不同,却都在这乱世中,守护着各自认定的希望与道义。
“与其双方闹得剑拔弩张,不如寻求合作和共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