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星紧随其后,墨发下的俊朗面庞不见半分慌乱,反倒比平日更添了几分沉静。他指尖已泛起淡淡的青色光晕,那光晕起初微弱如萤火,很快便汇聚成灵动的光团,醇厚的内力如山间溪流般缓缓溢出,顺着搭在光天前辈肩头的手掌流转而去,衔接得毫无缝隙。
紧接着,卦庄与五行门的弟子们齐齐动作,纷纷抬手搭住前方之人的肩膀或后背。一道道或深或浅的内力光芒在人群中亮起:五行门弟子的光芒偏于赤红,带着刚猛之气;卦庄修士的光芒则泛着莹白,更显温润。这些光芒如同蛛网般交织缠绕,又似水流般相互融合,悄然在众人周身撑起一层半透明的淡金色防御圈。
圈身薄如蝉翼,却透着坚不可摧的质感,随着内力的持续涌动微微震颤,泛起细密的涟漪。林间那股若有似无的阴冷之气一触碰到光晕,便如冰雪遇火般消融不见。淡金色的光芒映照在众人脸上,将他们紧绷的下颌、凝重的眉眼、紧抿的嘴唇都衬得忽明忽暗,却也让每个人眼中多了几分抵御未知的笃定。
人群最里侧,穿青布短褂的路人早已吓得浑身僵硬,像被冻住的石块般杵在原地。后背的冷汗顺着脊椎沟往下淌,把本就粗糙的粗布衣裳浸得皱巴巴的,紧紧贴在脊梁骨上,那股冰凉的黏腻感顺着皮肤往里钻,激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牙齿都控制不住地轻轻打颤。
他不懂什么内力共鸣,也看不懂防御圈上流转的光晕意味着什么,只能凭着本能死死贴着防御圈内侧,仿佛这样就能多一分安全感。双手攥得死紧,指节泛白得几乎要失去血色,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弯月形的印子,指甲缝里全是黏湿的冷汗,连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周遭的压迫感越来越强,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攥着他的心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前那层淡金色的防御圈不知何时开始微微发烫,表面的光晕也变得忽明忽暗,震颤的频率越来越快,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
心底的恐慌如潮水般翻涌,再也按捺不住。他悄悄抬起脚尖踮着,像只受惊的耗子,借着前面人交错的肩膀缝隙,一点一点往阳星身侧挪。每动一下都小心翼翼,生怕碰乱了众人的阵型,粗布褂子蹭过旁人的衣料,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这紧张的氛围里格外刺耳。
好不容易挪到阳星身后,他刻意佝偻着背,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脑袋往前凑了凑,用粗糙的手掌挡在嘴边,嘴巴几乎要贴到阳星的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像蚊子嗡嗡似的,还带着难以抑制的颤音:“阳星前辈,这、这不对劲啊!”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四周黑漆漆的树林,那些晃动的枝叶仿佛下一秒就会扑出怪物,眼神里的慌乱几乎要溢出来:“那东西越来越近了,您感觉到没?防御圈都烫得慌!怎么办?要不……要不我们先下手为强?就算打不过,跑也行啊,总比在这儿等死强啊!”
话音未落,他的喉结在干瘪的脖颈上剧烈滚动了几下,连说话的气息都带着明显的颤抖,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滴,砸在阳星的道袍下摆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阳星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鼻梁间本就存在的沟壑因这细微的动作又深了几分,像被笔尖刻下的痕迹。他依旧稳稳维持着运功的姿势,手臂微曲成固定的弧度,掌心萦绕的青色光晕凝实如琉璃,不曾因分心而减弱半分,周身流转的内力更是丝毫未乱。墨发被林间微凉的风轻轻拂动,几缕贴在光洁的额角,衬得他此刻的侧脸愈发沉静。
他没有立刻回头,只飞快地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极快地瞥了路人一眼——那一眼便将对方的窘迫尽收眼底:脸色惨白得像蒙了层纸,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眼神里满是惊惶与无措,连攥着衣襟的手指都在发抖。阳星原本紧绷的下颌线稍稍柔和了些许,眸底的锐利淡了几分,却依旧没有放松对周遭的警惕。
下一秒,他迅速收回目光,重新将视线锁定在前方枝叶晃动的屏障上,语气断然却刻意放轻了音量,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安抚。他的声音借着一丝内力包裹,既清晰地传进路人耳中,又不会外泄半分,以免惊动暗处的存在:“不要,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顿了顿,他补充道,语速平稳却逻辑分明:“目前我们连对方是人是兽、是敌是友都一无所知,盲目出手只会激化矛盾,把事情推向更糟的境地。我们本就是未经允许闯入此地,理亏在先,若是先动了手,反倒落人口舌,给了对方发难的把柄,到时候想解释都没机会。”
说罢,他感受到路人的气息依旧紊乱,又飞快补了一句,语气沉了些,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稳住心神,盯着防御圈的动静就好。眼下最忌自乱阵脚,你越慌,越容易出错。”话音落下,他掌心的青光微微一涨,带动着周身的内力流转得更快,防御圈上的淡金色光晕也随之亮了几分,仿佛在无声地给众人注入底气。
可阳星的谨慎与隐忍,显然没能换来对方的“领情”。他最后一个字刚落地,两侧的铁树林中便陡然爆发出“簌簌”的密集响动——那声音彻底撕碎了林间的死寂,比先前的“沙沙”声更急、更密,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像是有千军万马正踩着枝叶狂奔,又似无数细密的雨点击打在植被上,层层叠叠地朝着众人涌来。
下一秒,无数棕黄色的影子从枝叶缝隙中窜出,如决堤的洪水般冲破树林的屏障,铺天盖地地涌了出来——竟是一群拳头大小的老鼠!它们浑身的毛发油光水滑,泛着一种极不自然的棕黄色,像是被油脂浸泡过;尖长的嘴巴用力咧开,露出两排米粒般细密的獠牙,闪烁着冷硬的寒光;黑豆似的小眼睛里没有半分寻常鼠类的怯懦,反倒透着嗜血的疯狂,泛着诡异的猩红光泽。
它们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连地面都被覆盖成了流动的棕黄色,借着树干、枝桠甚至同伴的身体借力,如潮水般朝着淡金色的防御圈扑撞而来,尖锐的嘶鸣声交织成一片刺耳的噪音,让人头皮发麻。
“砰砰!砰砰砰!”
撞击声毫无预兆地炸开,瞬间此起彼伏,密集得如同急促的鼓点,狠狠砸在众人的耳膜上。那力道之猛远超所有人的想象,十几人合力凝聚内力撑起的淡金色防御圈竟被撞得剧烈震颤起来,圈身如被狂风席卷的湖面,泛起一圈圈细密的涟漪,连带着圈内的众人都跟着晃了晃。原本凝实的光晕此刻像风中残烛般忽明忽暗,光芒时强时弱,最薄弱的角落甚至已出现了几丝若有若无的裂痕,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碎裂。
人群里侧的路人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惊呼声刚到喉咙口,又被极致的恐惧堵了回去,只挤出一声短促的“呃”音。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后背重重撞在光天前辈的枣木拐杖上,“笃”的一声闷响,却连疼都顾不上。他死死瞪大了眼睛,瞳孔因惊骇而微微收缩,眼白几乎要盖过瞳仁,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惊恐,死死盯着那些扑撞的老鼠。
明明每一只老鼠的撞击都结结实实地落在了蕴含十几人内力的防御圈上,它们却像撞在了松软的棉花上一般,毫无阻碍地弹开——掉落在地后只是狼狈地打了个滚,沾了一身尘土,立刻又支棱起油光水滑的身子,尖啸着再次纵身扑撞。从头到尾,它们连一根毛发都没伤着,反倒像是被激怒了一般,黑豆似的红眼睛里凶性愈发浓烈,嘶鸣声也变得更加尖锐刺耳。
这违背常理的诡异景象让路人头皮一阵发麻,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窜,鸡皮疙瘩爬满了四肢。双腿像被灌了铅似的沉重,膝盖不受控制地发颤,若非后背靠着防御圈的支撑,几乎要直直瘫倒在地。他只能死死咬着下唇,借着尖锐的疼痛维持清醒,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才勉强按住了喉咙里翻腾的尖叫,没让自己彻底失态。
望着防御圈外那群疯扑乱撞的棕黄色小家伙,穿青布短褂的路人惊得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嘴巴也不自觉地张成了“o”形,连呼吸都漏了半拍。
它们哪里是什么寻常老鼠?个头足有半只成年猫大,圆滚滚的身子裹着一层油亮得近乎诡异的棕毛——那毛色不是自然的蓬松,反倒像被劣质油脂反复浸泡过,在林间斑驳的光影下泛着腻滑的光泽,连每一根毛发的纹路都看得一清二楚。跑起来时,圆滚滚的肚子上坠着的赘肉跟着一颤一颤,几乎要拖到地面,却丝毫不影响它们扑撞的速度,反倒添了几分笨拙的凶狠。
可偏偏这般壮硕的身形,却配了一对极不相称的贼眉鼠眼:眼睛小而突出,眼白占了大半,漆黑的瞳仁缩成针尖大小,此刻正透着近乎疯狂的猩红凶光,死死锁定着防御圈内的众人,那眼神里没有半分寻常鼠类的怯懦,只有嗜血的渴望。尖细的嘴巴被它们用力咧开,几乎要裂到耳根,露出两排米粒般细碎却异常锋利的獠牙,在光线下闪着冷硬的寒光,每一次扑撞时,獠牙都会狠狠刮蹭在防御圈的光晕上,发出“滋啦”的细微声响,看着格外瘆人。
更诡异的是它们的动作。这群硕鼠像是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没有半分迟疑与退缩:前一波刚被防御圈的反震力弹飞,摔在地上打个滚,沾了一身尘土与落叶,立刻便支棱起油亮的身子;后一波早已紧随其后,踩着同伴的身体纵身跃起,尖啸着朝着淡金色光晕猛冲猛撞。它们的扑撞没有章法,却胜在密集与执着,一波接一波,层层叠叠,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尖锐的嘶鸣声交织成一片刺耳的噪音,像无数根细针扎在耳膜上,搅得人心烦意乱,连呼吸都跟着乱了节奏。
路人看得心惊肉跳,下意识伸手拽了拽身旁光天前辈的道袍衣袖。他粗布褂子的袖口早磨得起了毛边,蹭过对方顺滑的布料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他的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诧异,连声调都比平时高了些,还带着明显的颤音:“光天前辈,您快看!这些……这些长得跟小肥猪似的硕鼠,该不是您们先前提起过的、操控土拨鼠的同伙吧?”
说罢,他还忍不住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往前探了探,脑袋几乎要贴到温热的防御圈上。指尖因过度惊讶微微发颤,指甲无意识地抠着自己的粗布衣襟,连呼吸都忘了匀,胸口憋得发闷,只觉得眼前这场景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
光天前辈须发皆白,如雪的发丝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在脑后,几缕散落的银丝贴在鬓角,胸前的银须长及腰腹,随着他细微的呼吸轻轻飘拂,透着几分仙风道骨。此刻他正双目微眯,凝神盯着防御圈外那些疯狂撞击的土拨鼠,枯瘦如老竹的手指捻着胡须梢,指节因持续运功泛着淡淡的青色——显然还在全力维系着内力防御,不敢有半分松懈。
听到路人带着颤音的问话,他缓缓点了点头,下巴上的银须随之晃动,眉头却几不可察地蹙起,形成一道浅浅的沟壑,声音比先前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不错,正是这铁树林特有的土拨鼠。只是寻常土拨鼠性情温顺,见了人便躲,从未见过这般凶性外露的,更别提……这般有章法的攻击。”他的目光在涌动的鼠群中缓缓扫过,从最前排扑撞的土拨鼠,到后排蓄势待发的梯队,原本沉稳的眼神里多了丝挥之不去的困惑,指尖捻动胡须的动作也慢了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