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又是做新衣,又是打新首饰,目的就是准备给儿子提亲。
等裁缝走后,王惠芸兴冲冲赶到许昶房里,迫不及待地问:“你又见到长公主了吗?”
“见了。”许昶头也没回,怏怏懒声回道。
“她怎么说?有没有催咱们进宫提亲?”
“她早说过,如敢再提那天喝醉酒的事儿,把我腿打折。”
“姑娘家口是心非,嘴上说不让提,心里着急,巴不得咱们早些去提亲呢。”
“她可不是寻常姑娘。她要是想嫁我,当年干嘛去当姑子?”
“缘分未到。要不就是被姜杏那个死丫头挑唆,误会了你。”
“怎么能怪姜杏,要怪也怪你,不该把春草……”
许昶抓过来被子蒙住脑袋,后面的话不愿再提。
王惠芸讪讪道:“说来说去,都是我不好,当年我要是没有把春草买来,也不会出这么一档子事儿。还有,那丫头竟敢逼你娶她为妻,想要除掉她的人是我,与你无关。你回头跟长公主解释清楚,免得她继续误会你。”
“不继续误会我,难道要追究到你的头上吗?”许昶没好气地问,“我若不帮你背负起来,难道看着你被京兆府的人抓走吗?”
王惠芸吃瘪。
*
那日王惠芸跟春草爆发了口角,那丫头提起许多母子俩落魄时的龌龊旧事,这让王惠芸十分恼恨。
堂堂状元郎母子俩,竟被一个小丫鬟拿捏?
她很不服气。
听信了柳祎绥身边嬷嬷的话,私下买了毒药,掺进春草的饭食里。
春草当晚肚子绞痛,便一命呜呼。
柳祎绥知道后,坚持要报官,王惠芸吓得腿软,只能向儿子求救。
许昶站出来,坚称毒是他下的。
许渝道为了顾全家族,这才把柳祎绥劝下。
春草的死因被当成秘密,不许外传。
许昶虽然冤枉,却不能实话实说。
他知道,春草是不能在赵梅英面前提起的名字。
赵梅英可以跟他喝酒,当兄弟,拜把子,全都因为看中他的才能,希望他尽心尽力辅佐她兄长赵楹坐江山。
关系止于此,刚刚好。
许昶淡淡地想,他这辈子就是天命孤星,男女之情就别痴心妄想了。
对婚姻无望之后,他整个人变得极其分裂。白日里闷头政务,心无旁骛;下值之后,喝酒应酬来者不拒。
这日喝的是花酒,席间有伶人献唱。
异域风情的妙龄女子,身着薄纱蝉衣,露出葱段似的两臂,还有一截雪白纤细的柔软腰肢。
女伶最是伶俐,一眼就看出席间谁最尊贵,她的目光很快锁定在许昶身上。
她抛着媚眼,反手弹着琵琶,在许昶面前扭来扭去。
只要许昶一伸手,那柔弱无骨的女伶,便会顺势攀附过去,或搭在他身上弹上一曲,或抛几个媚眼,约好宴席散后再续风月之情。
许昶笑眼看着,没有拒绝,也没有邀请。
不苟言笑的状元郎,至今尚未娶妻,听说府上连个妾室都没有。
女伶以为,他对自己应该也有意思。
于是更加卖力。
众人笑着起哄,让那女伶坐到许昶腿上弹奏一曲。
许昶态度依旧模糊,但笑不语,不邀请,不拒绝。
女伶大着胆子便坐到了他腿上。
谁知刚弹了一会儿,就听大门哐当一声,被人从外踹开。
赵梅英怒气冲冲站在门口,望着许昶跟那女伶。
别的宾客纷纷起身见礼,唯独许昶不见一丝慌乱,淡定从容端起酒杯喝酒,就跟没看到赵梅英一样。
赵梅英简直气炸了,抬手指着他大骂:“没想到你许昶竟是这种货色,区区一个弹琵琶的女伶,竟把你勾的失了魂魄。”
许昶:“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男人都会犯的错,我许昶犯一犯,也无可厚非。”
他这才抬头看向那异域女伶,笑道:“这位算不得牡丹,顶多算是仙人球。”
异域女伶听不懂,妖娆地往他脸上贴了贴,操着蹩脚的中原官话,问:“什么是仙人球,是不是牡丹花的一种?”
满桌男客哈哈大笑起来。
许昶不置可否,把人推开,笑着端起酒杯喝酒。
赵梅英本想扭头就走,可脚上像是灌了铅,挪不动半步。
皇家女何时吃过暗亏,有仇当场不报,那就是世仇。
她大骂道:“许昶,我告诉你,就算咱们的婚事不成,你也不能随便娶个女伶,亦或随便娶个门户不当的女人进门。”
许昶抬眸:“娶谁是我的自由,长公主管不着。”
“怎么管不着,咱们……”
“咱们如何?”
“咱们拜了把子,以后可以称兄道妹,你娶谁得经过我的同意。”
许昶噗嗤一声笑了,一副又无奈又好笑的模样。
赵梅英气得心口疼,大骂:“有什么好笑的,我说的不对吗?”
“也对也不对。”
“为何这么说?”
“你又不嫁我,管我娶谁不娶谁。这世上就连我娘都做不了我的主,你一个外人,管得未免也太宽了。”
赵梅英被他噎得哑口无言。
她愤而进门,把许昶拽出了雅间。
许昶也不反抗,众目睽睽之下,任由她揪着衣领,狼狈地走出酒楼。
两人气喘吁吁站在树下对峙,像两只斗鸡。
许昶忍不住,懒洋洋道:“有什么就说吧,楼上同僚还等我喝酒呢。”
“你不许再回去,更不许让那女伶坐你腿上。”
“闲着也是闲着,借给她坐一坐,又不会掉块肉。”
“你真是好不要脸。”
“我要是不要脸,当年怎么会输给姓贺的?我就该又争又抢,在她及笄之时,就把人娶回家。夫唱妇随,生儿育女,如今幸福炫耀的怎么会是旁人。”
马后炮除了让他遗憾之外,没有一点威力。
如果当年他娶了姜杏,大概姜杏的命运之路,便要重蹈王惠芸的覆辙。
赵梅英显然并不想听他这么说。
“阿杏跟贺咫,他们孩子都有了,你如今说这些话,好没意思。”
“没意思那就不说,以后都不说了。”许昶眼里的光彩重又黯淡。
赵梅英:“你这人就不能长点骨气吗?娶个更好的女子,余生幸福美满,不让任何人瞧不起。”
“更好的?”
许昶上下打量赵梅英,直把她看得乱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