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线还是接上卷末尾,素素辞去仙帝之位,跟橘子和剪子回家那里。】
回去的路上,仍是魏枳负责驾驶飞舟。
从仙界的灵霄殿到玉皇城大约要花费个把时辰,在这段时间里,林憬的表情一直显得有些犹豫。
澹台素最会察言观色,忍不住问道:“长秋官,你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林憬张了张嘴巴,脸色一白,显然是被对方被说中了。
他很谨慎地看了看魏枳,小声说道:“咱们回去之前,可不可以……”
“可以什么?”
“可不可以……”
林憬可以了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搞得魏枳一头雾水:
“你到底什么了?”
“我们可不可以先去趟流云宗?”
“去哪儿?”
魏枳说完,就想起了他的那两个徒弟。
“哦!你要去流云宗看江抚仙和百里对吗?其实也不急在这一时,等我们成亲的时候,我让人给他们发请帖就行了。”
反正是两个无关紧要的徒弟,魏枳觉得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特意去看他们。
尤其他记得他俩挺不满意自己的,去了肯定又要听他们给林憬上眼药,令人扫兴。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二位在林憬心中可不仅仅是两个徒弟,这两人还是自己孩子的转世……
他很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魏枳。
魏枳是他们“名义上的父亲”。
可他们两个毕竟已经转世投胎,这种血缘关系好像也没那么绝对了……
而且,他们三个关系好像一般,一旦揭露真相,三人肯定无法接受,又大吵大闹起来。
可结婚不跟孩子们说,好像也会被怪罪……
嗯……要不要去呢?该不该说呢?如果不说,又怎么劝魏枳带他去流云宗呢?
林憬正纠结的时候,澹台素恰好凑过来插嘴道:
“长秋官要是很想去,我们就去一趟呗,反正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别那么小气好吗?”
魏枳一犹豫,澹台素就趁虚而入。
魏枳气得要死,立刻调转飞舟,往流云宗的方向猛踩引擎:“你他妈的真讨厌,等到了蕞都我非弄点儿哑药来把你毒哑。”
两人在林憬面前有竞争意识,相互内卷,最终受惠的肯定是林憬。
林憬见自己不用多说就达成了目的,一时间也狡猾地不再言语,只等着先去了流云宗再慢慢解释。
三人风风火火到了流云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夜晚的西南山林十分幽静,空气也极其清新,三人下飞舟走在草丛中的时候还能够嗅到花草和水露的芬芳,令人倍感心旷神怡。
“师尊?你回来了?这么晚……可是出了什么事?”
江抚仙应该已经准备休息,身上披着一件睡袍,拖着一双木屐,走起路来有些拖行,不太精神,头发也没压平,头顶的发梢有些许杂乱。
林憬没想到他这副尊容,趁着澹台素这个客人在,他连忙踮起脚,帮江抚仙理了理衣服,拨了拨发梢:“没什么呢,就是过来看看你,对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在?百里和楚楚小姐呢?”
“百里……”江抚仙大抵已经习惯了被师尊打扮来打扮去,当着客人的面也丝毫不觉得难为情。
“他闲不住,又出去玩了。”
“至于楚楚小姐……嗯……她说有点事要办,这两天也出去了。”
“有事要办?”林憬感觉挺意外,内海的薰风城已经失守,他想不通对方能有什么事要办。
“嗯……她好像要去报仇。”
“报仇?”
澹台素有点儿敏感,因为他跟息楚楚的确有点儿过节。
但下一秒,江抚仙就说道:“嗯……她说,那个仇人好像姓林……叫什么林……林什么钟……”
“林钟默?”
林钟默就是林惋。
林憬瘪瘪嘴,一种不太妙的预感油然而生。
“啊!好像是这个名字!她说他好像出卖过他,她立志要杀了那人,为自己报仇。”
魏枳听到这话,好奇地问了一句:“嗯?只杀林惋吗?杀不杀澹台素?她还需要人帮忙吗?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他动手!”
“魏!徽!猷!”
澹台素还在他面前呢。
而江抚仙也在听见他的声音后,皱眉看向魏枳:“嗯?你怎么跟着来了?师尊?你怎么还跟他待在一块?不是让你跟他分手吗?”
“嗯……分手的事以后再说,我们现在有点儿别的事要做。”林憬说起来还有点儿小心虚。
江抚仙不解。
林憬解释:“比方说,结个婚……嗯,大概十天之后……”
林憬还没说完,江抚仙立刻拒绝起来,整个祖师殿都回荡着这位江掌门对师尊所托非人的绝望悲鸣。
与此同时,距离流云宗千里之外的沙泾洲,林惋已经找到了一个暂时的栖身之地。
上次在玉皇城,他中了魏枳和澹台素的奸计,一时不查,被澹台素所伤。
但好在澹台素当时也身受重伤,攻击力比起从前大打折扣,这才没令他太过吃亏。
凭借多年的作战经验,他顺利逃脱,只可惜……在跟澹台素作战的过程中,他身上的伤又加重了。
林惋纳戒里有很多药,可以用来疗伤,而他自己多年来也习惯了孤独,习惯了自己舔舐伤口,这段时间,他并未认为自己过得有多惨,有多狼狈,有多么捉襟见肘……
因为无根之草就是这样的。
只是当沙泾洲的寒冷侵蚀他的骨髓时,偶尔会让他恍惚,让他想起在沙泾洲,也曾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
那温柔可人的长秋官,也像他一样,是棵小草,不过那棵小草是在温室中长大的。
长秋官这棵小草比他娇弱好多,比他漂亮好多,每次接近他的时候,他都有种想要保护他的欲望,让他不由自主地觉得自己从一棵野草,变成了一棵巨树,想要替他遮风挡雨。
可惜……
这点儿可笑的心思在被人皇的刺杀击碎后,就变成了一个不愿提及的笑话。
美丽的花草是由人来精心呵护的。
而金盏奴并不算人。
即便他成为一棵巨树,也要任由人类摆布。
觉得他碍眼的时候,就要把他砍掉,把他杀死。
林惋讨厌这种感觉,非常讨厌……
被人欺辱、玩弄、蔑视的痛苦折磨着他,让他痛不欲生,逼迫他不停地前行,也令他对任何人都生不出信任和喜欢。
别人背叛他,出卖他,凭什么他不能背叛、出卖别人?
林惋从未有一次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
在他内心深处,他认为那是他们应得的。
深夜的寒风中,被遗弃的古堡深处,映着林惋沉思的身影。
直到不远处虚掩的窗户发出轻微的咿呀声,一只雪白的,带有珍珠首饰的手掌推开了石窗。
林惋在幽暗的火光中轻轻抬起眼眸,迎着昏暗的月光,他看见踏月而来的息楚楚。
这姑娘从小畏冷,沙泾洲苦寒,她来的时候特地穿了不少毛绒绒的外套,整个人看起来鼓鼓囊囊的,活像她三四岁时刚学会走路、被他牵在手里的小企鹅样子。
“师尊别来无恙,您可真是让楚楚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