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变成了屠宰场。西夏士兵和克烈部牧民在绝对劣势的兵力、战术和武力下,被成片地屠杀。鲜血染红了枯黄的草地,尸体堆积如山。
野离良哥的左肩中了一箭,剧痛几乎让他坠马。他环顾四周,五百儿郎已所剩无几,克烈部的人几乎死绝。无尽的悲愤和绝望涌上心头。
“大人!快走啊!”副手狂吼着,带着最后几名亲兵向他靠拢,发起了一次决死的反冲击,短暂地挡住了扑来的蒙古兵。
野离良哥知道,必须有人把消息带回去!蒙古人来了!这不是小规模的冲突,这是灭国大战的序幕!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刺激着神经,调转马头,用刀柄狠狠砸在马臀上。战马悲嘶一声,驮着他从尸山血海中强行撞开一条血路,向着南方疾驰而去。
身后,是他全军覆没的部下和友邦族人,以及蒙古骑兵发出的、如同狼嚎般的胜利唿哨声。几支箭矢从他耳畔呼啸掠过,但他伏在马背上,不顾一切地狂奔。
三十里路,他感觉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肩头的箭伤不断流血,寒冷和失血让他几乎虚脱,全凭一股意志支撑。
当他终于看到那座矗立在边境线上的西夏边城“黑水镇燕军司”的轮廓时,天边已泛起了墨色。
“蒙古……蒙古大军……”他几乎是滚下马背,用尽最后力气对迎上来的守门士卒嘶喊出这几个字,便昏死过去。
消息如同炸雷,瞬间惊动了整个军司。
镇守此地的西夏老将,年过五旬,须发已灰白,但虎威犹在。他看着昏迷不醒、血染征袍的野离良哥,听着逃回的那几个同样带伤的士卒零星的汇报,脸色铁青,放在案几上的手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五百精锐铁骑,一战全军覆没!友邦克烈部在眼前被屠戮!蒙古人竟敢如此欺上门来!
“好,好个蒙古鞑子!”嵬名令公猛地一拍桌案,声音冰寒刺骨,“真当我大夏无人否?”
军情紧急,不容迟疑。这是赤裸裸的入侵和挑衅,若不以雷霆之势反击,边境将永无宁日,国威何存?
“击鼓!聚将!”老将军的声音如同雷霆,在军司大堂炸响,“点兵!所有骑兵,即刻集结!老子要亲自去会会这群豺狼!”
边境要塞的战争机器全力开动。号角连营,战鼓震天。
两个主力骑兵军团,共计两万精锐“铁鹞子”重骑和“山讹”轻骑,披甲执锐,如同愤怒的火山,在短短一个时辰内便完成了集结。
夜色下,城门轰然洞开,火把如长龙,两万大军带着滔天的怒火和复仇的意志,冲出城池,沿着野离良哥逃回的血路,向北疾驰而去!
秋夜寒彻骨髓,但将士们的胸中却燃烧着熊熊烈火。大军沉默地奔驰,只有马蹄叩击大地的声音如同战鼓,敲击着每个人的心房。
经过一夜的急行军,拂晓时分,在前方斥候的引导下,他们终于在一片开阔的河谷地带,追上了那支正在扎营休整的蒙古骑兵。
朝阳初升,霞光如血,映照在下方蒙古军营地上,也映照在嵬名令公冰冷的铁盔上。他看到那些蒙古人似乎对一夜追兵毫无防备,营地甚至有些松散。
“给我围起来!一个不留!”老将军拔出战刀,向前一指。
复仇的怒吼声响彻云霄!两万西夏大军如同决堤的洪流,从三面向河谷中的蒙古营地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冲锋!
蒙古人显然没料到西夏的反应如此迅速、如此猛烈。短暂的慌乱后,他们展现了惊人的应变能力,迅速上马,试图凭借机动性突围。但西夏军兵力占据绝对优势,且是有备而来,复仇心切,早已将包围圈死死锁住。
一场惨烈至极的围歼战就此爆发。
蒙古骑兵困兽犹斗,其凶悍和顽强超出了西夏军的想象。即便被重重包围,他们依旧死战不降,三五成群,互相掩护,骑射、劈砍、冲锋,每一个蒙古兵都仿佛是一头陷入绝境的恶狼,给围攻的西夏军造成巨大的伤亡。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午后。河谷中杀声震天,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西夏军仗着人多,一步步压缩,用无数的生命堆砌胜利。
最终,当最后一个蒙古骑兵被十几支长矛同时刺穿,嘶吼着倒下时,战场终于渐渐沉寂下来。
三千蒙古骑兵,无一投降,全军覆没。
阳光刺眼地照耀着这片血腥的屠场,幸存的西夏将士们拄着兵器,喘息着,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无尽的疲惫和悲怆。
西夏将军在亲兵的护卫下,巡视着战场。看着满地双方交错叠在一起的尸体,尤其是那阵亡逾万的西夏儿郎,他的心在滴血。
虽然全歼了这股蒙古军,但西夏付出的代价太过惨重。更重要的是,他深知,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他望着北方阴霾的地平线,目光沉重。寒风卷着浓重的血腥味,呼啸而过。
西夏和蒙古的第一次交锋,以两败俱伤的惨烈代价,画上了句号。但所有人都明白,仇恨的种子已然种下,更大的风暴,正在北方酝酿,即将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