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梅雨季特别长，雨水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直下。丁局长站在台城段城墙根，雨水顺着青苔滴答滴答地往下落。这时候啊，玄武湖的水位都漫过第三级台阶啦。
突然呢，丁局长听见砖缝间传来轻轻的啜泣声，他一抬头，正好对上第三层的一块砖。嘿哟，雨水一冲，那砖面上竟浮现出一张扭曲的人脸，嘴角咧到耳根子，眼窝里还渗出混着泥沙的黑水，看着那叫一个瘆人。
“丁局？”秘书小张举着伞，一路小跑过来，“气象台说今晚还有暴雨呢。”
丁局长抬手就指着那块砖，可等他再定睛一看，那人脸轮廓随着雨势慢慢消退了，就只剩砖上的“洪武七年宁国府提调官”几个字模模糊糊能看见。他伸手摸着砖面凸起的铭文，哎哟，指尖一阵刺痛，再一看掌心，赫然多了一道血口。
第二天，文物修复中心的李教授捧着拓片来找丁局长，白大褂上还沾着墨渍呢。他说：“丁局您瞧，这砖文底下还有层模糊字迹。”在紫外线灯下，砖面上慢慢浮现出一个“冤”字，笔画间全是指甲抓挠的痕迹。
李教授一边说着，一边调出显微镜影像：“明代《工部则例》记载，城砖验收要敲之有声、断之无孔。可这块砖内部有大量不规则空腔，就像是人体组织碳化的痕迹。”
到了深夜，丁局长在办公室翻看《南都繁会图》，嘿，卷轴角落突然掉出半页泛黄的纸张，上面写着三十七个工匠的姓名，末尾还有朱砂批注：“验砖不合格，斩首示众。”
又一个暴雨夜，丁局长做梦了。他梦见自己站在砖窑前，火舌舔着窑门，二十多个工匠跪在泥泞里，他们后颈都刺着“丁”字烙印。监工挥刀就斩下首级，血珠溅在砖坯上，凝固成诡异的纹路。
“你们贪墨糯米浆，害城墙三年七塌！”监工的声音跟金属震颤似的。
丁局长一下子惊醒了，就发现办公桌上的明代城砖标本正渗出黑水，砖文“造砖人丁三七”清晰地浮现出来。窗外雨声里还混着铁链拖地的声音，他往城墙那儿一瞧，砖缝间伸出数十只苍白的手。
考古队开始一段一段地排查城墙。在解放门段，他们发现了六块浮雕人脸砖，每张脸都一个样：右眼窝凹陷，嘴角撕裂。当红外扫描仪扫过砖面，仪器突然显示出心电图波形，频率跟丁局长的心跳一模一样。
李教授指着砖缝里的白骨说：“这些砖文排列成北斗七星。1373年，三十七名工匠因为砖质问题被处决，他们的骨灰就掺进了新砖。”
深夜，丁局长收到一个匿名快递，木盒里装着半块带齿痕的砖，附纸写着：“偿命时辰已到”。他一触碰砖块，嘿，视网膜上突然出现血色文字：“丁家堡，洪武七年秋”。
暴雨又来啦，丁局长在台城段发现新浮现出的人脸砖。他赶紧用相机连续拍摄，就瞧见砖面人脸一秒一秒地变化——从惊恐变成狰狞，最后定格成他自己的面容。
“这可不是幻觉！”他对着监控镜头大喊。突然，城墙传来闷响，十二块人脸砖同时脱落，砖后面露出密密麻麻的人骨，每具骨骸的右手食指都断了，跟城砖铭文“丁”字的形状一模一样。
秘书小张整理档案的时候发现，1373年负责这段城墙的监工，正是丁局长的先祖丁守仁。
丁局长开始在梦里经历处决现场。他看见自己（前世）把掺了沙子的糯米浆倒进砖窑，还听见工匠们临终前诅咒：“让丁家子孙永世为砖！”
早上起来，他照镜子，发现后颈浮现出砖文烙印。他想用刀刮，血珠却渗出“偿命”二字。更怪的是，所有新修的城墙砖都自动浮现出他笔迹的铭文：“丁局督造”。
文物局接到举报，说有开发商用建筑垃圾填充城墙裂缝。丁局长带人去调查，从墙芯挖出带着齿痕的混凝土块，裂缝中还渗出跟当年工匠尸骨一样的磷火。
台风过境的那个晚上，丁局长听见整段城墙都在哀嚎。监控画面显示，台城段砖面集体浮现出人脸，组成一张巨口，缓缓开合：“偿命偿命偿命...”
他慌慌张张逃进文物局地下室，发现保险柜里的明代砖模自动拼合成人形。砖模表面浮现出三十七个血字，每个字都对应着当年被杀工匠的名字。等最后一个字成型，砖模突然开口，吐出带着窑火气息的黑雾。
李教授在实验室发现，人脸砖的声波图谱跟当年工匠的临终惨叫一模一样。更可怕的是，砖里还检测到现代混凝土成分——有人在近年修缮的时候，把活人骨灰混进了补砖。
丁局长在库房发现1937年的修城记录，泛黄纸页上写着：“因战乱，征民夫三千，死亡逾半，骨灰充砖。”他一下子明白过来，每次城墙大修都有人命填砖的恶行。
暴雨夜，他看见幻影重现：1937年的民夫们被刺刀赶进砖窑，怀里还抱着刚死去的婴儿。那些婴儿的啼哭声，竟跟他童年夭折的妹妹的哭声重叠在一起。
秘书小张送来最新检测报告，人脸砖的dNA样本跟丁局长的基因匹配度达98%——原来那些工匠，都是丁家祖产的世袭匠户。
台风登陆那天，台城段城墙突然鼓胀起来。丁局长带着防暴队赶到现场，就看见砖缝喷出黑色浓雾，人脸轮廓在暴雨中越来越清晰。
李教授指着正在剥落的砖层说：“当年你们丁家选了三十七个替死鬼，现在轮到你成为第三十八块人砖了。”
浓雾中浮现出三十七个血色人影，他们手里扯着锁链，一下子就缠住丁局长。他被拖向城墙的时候，看见砖面自动裂开，露出跟自己面容一样的凹槽。
第二天早上，台城段城墙出现了诡异的一幕：十二块新砖自动浮现出现代人脸，正中间嵌着丁局长的工牌，照片上的脸正慢慢跟砖面融合。
“根据dNA检测，这些砖确实含有丁局长的组织样本。”李教授在报告上签字的时候，听见砖面传来细微声响——丁局长的录音笔从废墟中传出他最后的嘶吼：“快...把我的名字...刻在砖上...”
现在啊，游客经过台城段，还能看见那排特别的城砖。一到暴雨天，砖面人脸就会齐声低语：“偿命...”而在砖文最深处，还能隐隐约约看见“丁”字烙印，正随着岁月慢慢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