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楚绵偏头看向身旁的男人,轻声问:“天枢,是傅氏集团正在研发的那个机器人项目?”
“嗯。”
傅靳年点头。
楚绵若有所思。
她对人工智能和机器人领域,其实一直都抱有浓厚的兴趣。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一栋造型独特的银白色建筑前。
巨大的电子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一个充满了未来科技感的内部空间。
负责人将他们送到门口,便识趣地躬身告退了。
楚绵走进去,环顾四周。
整个基地宽敞明亮,光线柔和。
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巨大的全息投影屏幕,上面滚动着复杂的代码和数据流。
大厅中央,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几台已经成型的机器人。
有男有女,外形与真人几乎无异,皮肤是某种高分子硅胶材质,纹理细腻,甚至连毛孔都清晰可见。
若不是他们都静静地站在充电基座上一动不动,楚绵几乎要以为这是几个活人。
她走到一台女性机器人面前。
机器人穿着一身得体的职业套裙,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
旁边的电子说明牌上,罗列着它的各项能力和设计用途。
【型号:启明星三代(幼教型)】
【能力:内置全球学前教育大纲,精通超过三百种亲子游戏,可精准识别并安抚婴幼儿超过一百种负面情绪,二十四小时恒温陪伴……】
楚绵的眼中闪过诧异。
一个机器人,居然已经可以胜任幼儿园老师的工作了?
而且从数据上看,它甚至比大部分人类老师做得更好。
“这种机器人,什么时候上市?”
她转头问傅靳年。
“目前只接受顶级客户的私人预定。”
傅靳年看着她,沉声回答。
楚绵了然地点了点头。
这种机器人的受众群体,恐怕只能是金字塔顶尖的那一小撮富人。
制造这样一个高度智能化的仿生机器人,其研发成本和材料费用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根本不是普通收入的家庭能够负担得起的。
“除了服务型机器人,还有工作型。”
傅靳年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主动牵着她的手,走向另一边。
那边展示的机器人,风格就硬朗了许多。
它们有的穿着消防员的防火服,有的则装备着排爆专用的机械臂。
“这些机器人,可以代替人类去执行许多高危任务。比如火场救援,拆除炸弹,或者是在某些极端情况下,不得不以自毁的方式去拯救更多的人。”
楚绵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些冰冷的钢铁之躯。
在未来的战场、灾难现场,这些不知疲倦、无畏生死的机器人,将会扮演何等重要的角色。
傅靳年见她沉默不语,只是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看着那些机器人,以为她是对这些东西的技术原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天枢项目的核心,在于它的自主学习型神经网络。我们没有采用传统的深度学习模型,而是开发了一种基于量子退火算法的混合智能系统。它的每一个决策,都不是基于预设的数据库,而是通过对实时环境数据的超高速分析,进行概率最优解的推演……”
“你看这个,”他指着一个机器人的手臂关节:“这里的仿生肌纤维,用的是一种我们实验室自研的记忆金属高分子复合材料,它的收缩比和能量转换效率,比目前市面上最顶尖的同类产品高出百分之三十七。这意味着,它能用更少的能源,爆发出更强的力量。”
“还有它的视觉系统,我们植入了鹰眼仿生芯片,动态捕捉能力达到了每秒三千帧,可以在零点零一秒内,锁定五公里外一只苍蝇的飞行轨迹……”
楚绵一开始还听得津津有味,但很快,随着傅靳年口中蹦出的专业术语越来越多,什么“非冯·诺依曼计算架构”、“多模态情感感知模块”、“分布式认知框架”……
她渐渐感到一头雾水,并且失去了对科技的兴趣。
她抿了抿唇,看着身旁这个男人。
他讲得极其投入,那双深邃的黑眸里闪烁着理性的、智慧的光芒。
楚绵忽然觉得有些无奈。
他们到底是来约会的,还是来参加傅氏集团内部的新产品技术研讨会的?
傅靳年看她的眼神,不像在看自己的未婚妻,更像在看一个求知若渴、需要被科普行业前沿动态的潜在投资人。
就在这时,傅靳年显然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
他看着楚绵那双因为努力跟上思路而显得有些茫然的大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的讲解不够直观。
“光说是有点抽象,”他沉吟片刻,做出了一个决定:“走,我带你去看后台的原始研究数据,还有模型的动态演算过程,那样你能更直观地了解它的运作原理。”
说着,他就要拉着楚绵往基地的核心控制室走去。
看数据?
楚绵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密密麻麻、如同天书般的图表和代码。
她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
“不用了。”
她终于忍不住,轻轻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傅靳年的脚步一顿,转过头,黑眸满是不解。
楚绵迎上他的目光,看着他那张写着“为什么不想看数据”的英俊脸庞,心中那点无奈和好笑的情绪,最终还是占了上风。
她微微弯起唇角,主动开口说道:“我饿了,想去吃饭。”
简单的三个字,像一道休止符,瞬间打断了傅靳年脑海中奔腾不息的数据流。
他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些许空白和迟钝。
他似乎花了两秒钟,才将“看数据”和“吃饭”这两件毫无关联的事情联系起来,并意识到后者对于当前场景的优先级。
“……好。”
他点了点头。
两人转身离开。
刚走到科技园气派的大门口,还没来得及上车,一个略显狼狈的身影就急匆匆地从旁边冲了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是华胜集团的李总。
昨天他才在傅氏集团楼下苦等数小时无果,被周勤毫不留情地“请”了出去,没想到今天居然还不死心,直接追到了这里。
他看起来比昨天更加憔悴,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乱糟糟的,昂贵的西装也皱巴巴的,脸上写满了卑微和祈求。
“傅总,傅总!”
李总几乎是扑了过来:“傅总,我求求您,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当初……当初我站队傅老夫人,真的是被逼的啊!”
“她拿我公司偷税漏税的把柄威胁我,我……我上有老下有小,我没办法啊!”
他声泪俱下,演得情真意切。
傅靳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眉头皱了一下,显然不想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
他拉着楚绵,准备绕开他离开。
李总见状,急了,不顾一切地上前一步,再次挡住了他们的路。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充满了绝望:“傅总,您不能这么对我啊!”
“现在因为被傅氏踢出了合作名单,我们所有的合作伙伴都跟我们解约了!银行也在催贷,公司马上就要破产了!”
“我……我真的要走投无路了!”
“只要您点个头,只要您一句话,我的公司就能起死回生!”
“求求您,看在我们合作了这么多年的份上,您就高抬贵手,给我一条活路吧!”
他几乎要跪下来了。
楚绵抬起头,看向身旁的傅靳年。
男人的侧脸线条冷硬如刀削,那双黑眸里没有丝毫的动容,只有一片冰冷的讥诮。
“李总,你记错了。”
李总一阵恍惚。
傅靳年嗤笑:“是你华胜集团主动召开记者会,宣布与傅氏解除所有合作,不是我傅靳年将你踢出合作名单。”
傅靳年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锋利的冰锥,精准地刺穿了李总虚伪的辩白。
“自己选的路,现在来找我哭,不觉得可笑吗?”
说完,他不再看李总那张瞬间变得惨白的脸,转而对楚绵微微侧过头,眼底的冰霜瞬间融化,化作一抹浅淡的柔和:“走吧。”
两人绕过已经呆立在原地的李总,举步欲走。
李总没想到,自己这般苦苦哀求,甚至不惜抛下所有的尊严,换来的却是如此无情而刻薄的嘲讽。
他完了。
华胜完了。
他这辈子都完了。
巨大的绝望和羞辱,像毒液一样瞬间侵蚀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看着傅靳年那挺拔矜贵的背影,和那个被他小心翼翼护在身边的女人,一股疯狂的恨意从心底最深处猛地窜了上来。
反正都是死,老子也要拉个垫背的!
李总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狰狞可怖,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把早已准备好的、闪着寒光的匕首,从后面冲了过去,目标直指傅靳年毫无防备的后心!
电光火石之间,楚绵敏锐的感官早已察觉到了身后那股带着浓烈杀意的劲风!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的本能反应快于大脑的思考,肌肉瞬间绷紧,正要侧身回防——
忽然!
一道黑色的残影,如鬼魅般从斜刺里猛地窜出!
那身影快得不可思议。
“砰——!”
一声沉闷而恐怖的巨响!
只见那黑衣人一记迅猛无伦的侧踢,结结实实地踹在了李总持刀的手腕和胸口上!
李总那肥胖的身体,像是被一辆高速行驶的卡车迎面撞上,整个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凌空飞了出去。
手中的匕首“当啷”一声脱手,远远地掉落在地。
他重重地摔在几米外的水泥地上,连哼都没哼一声,便直接晕死过去。
整个过程,发生在短短一秒之内。
前一秒还是生死一线的偷袭,后一秒,危机就已经被用最干净、最利落、最暴力的方式彻底解除。
楚绵僵在原地,准备格挡的动作还未完全收回。
她没有去看地上那个生死不知的李总,而是看向了那个突然出现的黑衣人。
是他。
那个前几天在帝景花苑的草坪上,和傅七交手的男人。
后来她才知道,这人叫傅三。
此刻,他一脚将人踢飞后,便静静地立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
傅靳年也停下脚步。
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傅三,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仿佛他的出现,本就是理所当然。
傅三微微垂首,声音低沉而恭敬:“二爷,楚小姐,你们先离开,这里我会处理。”
傅靳年“嗯”了一声,拉着还未完全回过神来的楚绵,转身走向停在不远处的宾利。
楚绵被他牵着,脚步有些虚浮。
离开的时候,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叫李总的男人像一滩烂泥一样趴在地上,而傅三正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冷漠地看着他。
傅三是什么时候来的?
是从他们进入科技园开始,就一直跟在附近吗?
还是一路从楚家老宅,就潜伏在暗中保护着他们?
楚绵的后背,窜起一阵细密的寒意。
以她的警觉和反侦察能力,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个人的存在。
这个傅三,到底是什么人?
傅靳年的身边,到底还隐藏着多少这样可怕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