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凌晨三点。
酒店套房的落地窗外,城市的光带汇成沉默的河流。
傅靳年站在窗前,指间夹着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昏暗中明明灭灭。
他没开灯,只有窗外璀璨的霓虹灯映在他脸上,勾勒出深邃的轮廓。
茶几和沙发上,随意堆放着一叠叠文件。
客厅的门被轻轻推开,周勤走了进来,脚步很轻。他将一份刚打印出来的资料放在傅靳年手边的空处。
“二爷,海市这边的事,已经处理妥当了。”
“我把完整的调查报告和证据链都发给了当地警方和检察院,天亮之后,他们会发布官方通告,澄清工程师的死因是突发心梗,与项目安全无关。”
傅靳年“嗯”了一声,没有回头,将烟蒂按灭在窗台的烟灰缸里。
周勤看着自家二爷挺拔的背影,心里刚松下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但是……一个小时前,云市那边又出事了。”
他拧着眉,语气沉重,“云市分公司的总经理,被人实名举报巨额受贿。现在新闻已经爆出来了。”
傅靳年转过身,黑眸在暗处显得格外深沉。
“云市的负责人是谁?”
这种级别的危机公关,分公司的负责人自己就应该能处理,根本用不着惊动总部。
“问题就在这儿。”
周勤的脸色更难看了,“负责人已经提交了辞呈,并且拒绝处理这件事。摆明了是受了老夫人的指使,就是想逼着您亲自跑一趟云市。如果我们去晚了,舆论发酵,对集团的股价又是一次重创。”
周勤越说心越沉。
温家、白家在明面上发难,闵祥玉在暗地里釜底抽薪,不停地在傅氏内部制造麻烦。
一个接一个的烂摊子,存心要让二爷疲于奔命,耗尽他那一周的宝贵时间。
“既然他们想看我忙得脚不沾地,”傅靳年拉开椅子坐下,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份文件,“那就满足他们,明天去云市。”
周勤看着傅靳年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心中的焦躁也慢慢平复下来。
老夫人这次是铁了心要把二爷从傅氏踢出去,可她忘了,傅氏是傅家的产业,就算二爷不要,也轮不到她一个外姓人来掏空祸害。
“同时,去准备一份注资收购合同。”傅靳年翻动着文件,头也不抬地吩咐。
周勤一愣,随即眼中迸发出光彩。
“一周后,直接公布。”
注资收购?
去云市走个过场,其余时间……
“明白!”
他笑着应下,转身快步走了出去,整个人都充满了干劲。
翌日清晨,京城楚家老宅。
楚关山端着一杯刚沏好的大红袍,轻啜了一口,抬眼看向对面安安静静喝茶的女儿,脸上挂着几分笑意:“我倒是没想到,靳年那小子,居然没用我给你的那百分之十六的股份。”
他放下茶杯,啧啧称奇:“这小子,沉得住气,看来是想把这份股份用在更关键的地方。有魄力,有决断,你也不用担心了。”
楚绵抬起眼帘,神色清冷如初:“我并不担心他。”
她相信傅靳年,相信他有能力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取胜。
只是,昨晚那通电话里,他那句“舍不得让你与我共苦”,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她心里,让她有些说不出的烦闷。
迫在眉睫的是岑绍川……
她以前恨不得将岑绍川抽筋剥皮,但昨天看到他后,她居然平静了下来。
当年岑绍川为何要背叛她只要她的血?
那时候没深思,昨天见到岑绍川后,过往回忆才逐渐涌现。
楚关山是什么人,女儿脸上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那你怎么还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楚绵不打算把她和岑绍川的旧怨告诉家人,免得他们担心。
她顺势将话题引开,唇角勾起一抹淡笑:“我是在想三哥和姜槐的事,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定下来,也让您和我妈早点省心。”
一提到三儿子楚羡,楚关山就忍不住叹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别提了,那小子最近也不知道抽什么风,天天早出晚归,大半夜才摸回家,问他干什么去了,就说跟朋友喝酒。”
老头子掰着手指头,开始盘算自家几个孩子的情况。
老大楚霖成家立业,稳重踏实,不用他操心。
老二楚墨离和那个霍思谦,两个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这辈子怕是就这样了,结婚是不指望了,但看他们自己乐在其中,他也懒得管。
老三楚羡和姜槐的婚约,看着有,又好像没有,关系让他这个当爹的都看不明白。
老四楚渊和儿媳妇陶梦下个月就要添丁了,这是他今年最高兴的事。
就是老五楚璟,身体不好,性子又内向,不爱出门,将来的婚事也让他犯愁。
不过转念一想,五个儿子一个女儿,他楚关山也算是对得起楚家的列祖列宗了。
“姜槐和三哥就是小打小闹,您别担心。”楚绵轻声安慰。
“希望吧。”楚关山说着,话锋忽然一转,一双精明的眼睛看着女儿,试探地问,“那你和靳年呢?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把事儿办了?”
“咳……”楚绵正端起茶杯,冷不防被他这句话呛了一下,白皙的脸颊迅速染上一层薄红。
结婚?
和傅靳年?
这个词若是放在从前,对她来说,曾经像天方夜谭一样遥远。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和某个人建立如此亲密的关系。
可,若那个人是傅靳年……
脑海里浮现出他沉稳的眉眼,和看向自己时那份克制的温柔,楚绵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有些别扭地移开视线,声音比平时低了些:“还早。”
楚关山看着女儿难得的窘态,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语重心长地说:“等靳年处理完傅家的事,你就该仔细考虑一下了。爸爸等着喝你们的喜酒。”
楚绵点了点头,耳根还有些发烫。
正说着,林悦如扶着肚子高高隆起的陶梦走了进来。
“聊什么呢?”
林悦如看着茶室里的父女俩,笑着问。
“跟咱们家的小棉袄谈谈心。”楚关山乐呵呵地回答。
楚绵站起身,走到陶梦身边,小心地扶着她坐下。
她看着四嫂温婉的脸,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腹部,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下来,伸手轻轻摸了摸。
“四嫂,最近睡得还好吗?”
陶梦的脸上带着将为人母的柔光,也有掩不住的疲惫:“快生了,心里总有些紧张,夜里不怎么睡得踏实。”
“这是没办法的事,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林悦如接过话,心疼地看着儿媳妇,“辛苦你了,梦梦。”
陶梦笑着摇了摇头。
林悦如在楚绵身边坐下,拉起她的手,话却是对着所有人说的:“对了,我寻思着,明天晚上在家里办个小聚会,一家人热闹热闹。”
说着,她转向楚绵,冲她眨了眨眼睛,意有所指地补充道:“绵绵,你记得,把姜槐那丫头也叫来。”
楚绵看着母亲狡黠的眼神,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
她心里失笑。
看来,母亲是终于忍不住,要亲自出手撮合三哥和姜槐了。
昨天姜槐给她打那通电话,她当时疲惫得很,没管。
当时姜槐说什么?
三哥去花天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