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日,周迟独自入宫。
没有告诉任何人,算是潜入皇城之中,不过却没有马上去西苑那边看那位大汤皇帝,而是踏入那座小院。
高锦坐在屋檐下,怀里躺着一只猫。
看到这个年轻人之后,高锦默默拍了拍怀里的猫,那只御猫慵懒地抬起头看了一眼眼前的年轻人,这才从高锦的怀里跳了下来,去了别处。
周迟来到这边坐下,看着这位最受大汤皇帝信任的内监,只是说道:“高内监从王府到宫城,好像一辈子都没有去过远方看看,看看这广袤东洲。”
高锦笑了笑,“倒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到处走走看看的,咱家这辈子反倒是就喜欢在一个地方待着,宅子也用不着太大,当初在王府里,有一间小屋子,如今在这宫城里,有这间小院子,就很好。”
周迟笑道:“不走出院子,不看这天下,许多事情就当不知道,就能过得还算舒心?我记得有种鸟,害怕的时候,就把脑袋埋入自己的羽毛,就当别人看不到自己?”
高锦听着这话,也不去接话,只是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剑修。
周迟挠了挠脑袋,有些歉意一笑。
高锦不以为意,“知道你的意思,但我这一生,怎么过,自己有决断,其他人劝也没用,最好是不要劝了。”
周迟点点头,不再说了。
只是两人沉默片刻,高锦忽然开口道:“听说你去过很多地方,这会儿闲来无事,跟我说说吧?”
周迟看了一眼高锦,没有犹豫,点了点头,笑道:“好啊。”
于是之后周迟就开始跟这位高内监说起自己离开东洲的所见所闻,没有添油加醋,只是有些事情,会略过不提,有些地方,也不会提及。
等到简要说完这一趟的远游,都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说完之后,高锦还在回味这段故事,周迟就已经起身了,他朝着西苑走去,脚步缓慢。
高锦回过神来,看着周迟的背影,没有说话。
年轻人远游千万里,遇到的人和故事那么多,但拿出来说的时候,故事还是故事,人已经到了故事之外,这就很难得了。
那只猫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远处又回到了这边,跳到了高锦的怀里,高锦伸手摸着它的脑袋,笑道:“难得的不是天赋,是心性,他有机会赢得。”
那只猫不会说话,这会儿只是趴在高锦怀里,惬意地发着咕噜噜的声音。
精舍里,大汤皇帝看着窗外的飞雪。
忽然在飞雪里看到了那个年轻人,两人在风雪中对视。
年轻人微笑道:“要离帝京了,特来向陛下辞行。”
隔着风雪,那个年轻人说话的声音不大,按理来说,很难听得到,但这会儿的大汤皇帝也听得很清楚。
但他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眼前这个站在风雪里的年轻人。
两人就在这里对视着,直到很久之后,年轻人转身而去,大汤皇帝就这么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说话。
只是在很久之后,这位大汤皇帝,才往前走了几步,靠在窗边,看着那场风雪,忽然笑了笑。
……
……
逛完了玄洲的年轻读书人带着自己的两个学生,转到进入了灵洲,那位叫做齐雾的年轻道士,倒是说百无聊赖,也跟着走到了这边,不过他倒是信誓旦旦,说了只要他们进入妖洲,就要分别,那地方自己不会再去第二次。
至于为何还要同行,原因也简单,那就是他发现自己才认识的这个年轻读书人,知道的事情真不少,很多见闻都是自己不知道的,这一路走来,说了好些事情,都让他耳目一新。
本来齐雾就打算写一本杂书,记录这七洲许多事情,既然孟寅知道那么多,那就正好跟着听一听了,对写书,有好处。
拐入灵洲之后,几人看到过一拨剑修从几人头顶掠过,南下西洲,这一下子,齐雾就想起一些故事,闲来无事,就说起剑修一脉的那位年轻剑道天才,也就是那位曾经的九圣人之一。
好巧不巧,正好也是东洲人,跟孟寅来自同一个地方。
“时也命也,不过这位年轻大剑仙陨落之后,剑修这一脉,这些年受创颇多,不过这三百年后,西洲那边出了个年轻剑修,实在天才,比起来当年那位年轻大剑仙,也不遑多让。”
齐雾笑着开口,“那个家伙的名字也颇有仙气,柳仙洲,真不是凡人啊。”
孟寅瞥了他一眼,摇摇头,“什么年纪,什么境界,也敢说是罕见天才?”
“三十出头,已经归真上境,不算罕见天才?”
齐雾笑道:“世间剑修,没有什么可以比肩的吧?”
孟寅嗤笑道:“那也能算天才?我有个朋友,二十出头,已经是归真上境了,怎么说?”
齐雾一怔,“果真?”
“何止果真,那可是我过命的兄弟,剑道境界不知道多扎实,这个什么柳仙洲,不值一提。”
孟寅揉了揉脑袋,面不红心不跳,即便是谎话,在他嘴里,也没有半点虚假的意思,他当然不知道周迟如今的境界,不过这会儿周迟还不到三十,一切都有可能。
反正吹出去了,事情后面再说。
然后孟寅随口说了几句周迟的事情,重云山内门大会的事情,不算假话,也足够传奇了。
“孟道友,那可否给我引荐一番,我也想要见见那位不输柳仙洲的剑道大才,真是厉害啊,原以为此人已经是七洲年轻剑修里的第一人,没想到居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实在是了不起。”
齐雾笑着开口,一脸期待。
孟寅则是一边走一边摆手,“那家伙到处溜达,谁知道这会儿在哪儿,不过要是有机会,可以领着你见见就是了。”
齐雾连连点头,“这样的人,能见一面,真的是幸事。”
孟寅呵呵一笑,随口说了几句话,一边朝着前面走去,只是两人这会儿都没注意,在山林里走了许久,已经踏入了一个绝对不能轻易进去的地方。
“糟了。”
忽然,齐雾止住脚步,看着眼前的那条河,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孟寅一脸茫然,“咋了?”
齐雾指着前面的那条河,咽了口口水,“咱们……闯了那位的道场了。”
孟寅还是一脸茫然。
“谁的道场?”
只是他刚说出这句话,不远处就出现了一个年轻道士根本不想看到的人。
一个高大的白衣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对岸,这会儿就在这里安静地看着他们。
她眯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