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周迟这话一说出来,周遭的一群修士,全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至于当事人冯青川,此刻脸色更是铁青。
以下克上,万里初境对上他这位万里中境,要是周迟输了,他就是那个胜不足喜的人,要是周迟赢了,那完了,他冯青川在黄花观,哪里还有脸?
这本来是他给周迟设下的一个局,可现在倒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黄花观的修士们虽然一开始有些惊异,但很快便有人琢磨出味道来了,别的不说,周迟说得以下克上,还真不是乱说,早些年在重云山内门大会,他就是以低境战高境,拿下了内门大会的各境魁首,成为了重云山的内门大师兄。
最让人不可思议的那一战,自然就是以玉府境,战胜天门巅峰的苍叶峰大师兄钟寒江。
在东洲大比的时候,他更是第一个以玉府境参加东洲大比的人,至于最近的事情,那就简单了。
前些日子的重云山掌律即任大典,他以归真初境,杀了归真上境的百鳄山大长老高承录。
换句话说。
这会儿周迟说自己擅长以下克上,完全是大实话。
归真上境都杀了,那我万里初境对万里中境,又算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这样一想,黄花观的修士们,其实还替冯青川捏了把汗,不过还是有不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会儿冯青川要如此作为,也十成十是因为之前山上的那个传言。
毕竟冯师兄对于白师姐一往情深,这件事,不是秘密。
不过白师姐对冯师兄没有任何意思,这件事,同样是人尽皆知。
龚云看着眼前这个重云山掌律,这会儿很想去跟师姐说一说现在的情况,但其实又有些舍不得走,很怕错过接下来的比试。
但想了想之后,她还是咬牙转身离去,赶紧去找了自家师姐。
……
……
“师姐,真要打起来了,你不去看看吗?”
木屋那边,气喘吁吁的龚云看着坐在这边的师姐,有些焦急,但抬头一看,自己师姐在这稳坐钓鱼台呢,好像对那边要打起来的事情,一点都不关心。
“师姐?”
龚云真是觉得有些奇怪,自己师姐这反应,居然这么不咸不淡?那冯师兄提出要切磋,不就是因为师姐你吗?
“别说他要万里初境跟冯青川打一架,就算是他压在天门巅峰,我觉得冯青川都不是他的对手。”
白溪打量着手里的那朵黄花,淡然道:“既然是必胜的局面,那有什么好担心的?”
龚云问道:“师姐,你就这么有自信,觉得周掌律一定能赢啊?”
白溪看着龚云,“那不然呢?”
龚云被这话噎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啊。
白溪摆摆手,“你快去看吧,虽然我不知道冯青川哪里来的胆量,要去挑战他,但要打架,还是有些意思的。”
“那我知道了结果,就来告诉师姐?”
龚云这会儿的确是很想马上离开,跑到那边去看那场切磋。
“不用了,我都说了,肯定是要赢的,既然肯定要赢,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倒是你,还不去,估摸着再去,就赶不上了。”
白溪转身走入木屋里,似乎有些累了,要休息一会儿。
龚云也不多说,马上便朝着那边掠去,很显然,她是不愿意错过这么一桩切磋的。
只是当她离开之后,白溪又从木屋里走了出来,缓步走在黄花里,有些生气,“要打架,为什么不来这里打?”
……
……
黄花观有一座擂台。
这是给观内弟子平时切磋用的,但如今有外人走上这座擂台,还是第一次。
只是让人奇怪的,当那位重云山掌律走上这座擂台的时候,场下竟然有些欢呼声。
这些欢呼声里,有两种。
一种是一直不满冯青川的男修士发出的。
另外一种,是一直将白溪视作偶像的女修士发出的,在她们看来,自家白师姐配这位重云山掌律,那就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是最相配的了。
你冯青川不喜欢,不爱看,你憋着就行,自己没本事,让白师姐看不上,怪得了谁?
听着这些欢呼声,有个被拉到这边做裁判的黄花观长老都觉得有些意思。
周迟上山的事情,乾元真人已经打过招呼,这些事情在他们的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的是这件事会发生得如此之快。
至于胜负,他们大概早就料定,周迟取胜,他们没觉得有什么关系,反正依着不少人看来,那个传言应该不是空穴来风的,这说不定就是黄花观未来的女婿在这边闯山门的嘛。
既然迟早都是一家人,现在这点摩擦,真是算不上什么大事。
反倒是一件他们可以闲来聊一聊的笑谈。
对于白溪,山上岂止一位长老之类的将其视作闺女?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是看着白溪长起来的,对于这个观里最为出类拔萃的女子武夫,他们一直以来情绪都是复杂的,既害怕这个姑娘一辈子都是自己一个人,又害怕她遇人不淑,喜欢上了一个平庸之辈。
如今周迟出现,又有这种传言,老哥几个忽然就放宽心了,既然小闺女迟早要出嫁,那他们肯定就要帮着挑选一个最好的夫婿。
那看遍东洲,还有谁比眼前的这个年轻剑修更适合呢?
没有了。
报着这想法的人太多,于是很快在无数年轻弟子的目光下,竟然有好些身影,不断出现在擂台两侧的山间。
有些是经常露面的山中长辈,还有一些,实实在在,好像已经至少有十几二十年没有露过面了吧?
很少有年轻弟子切磋,惊动这么多山中长辈了。
乾元真人跟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人并肩而立,有些无奈,“师叔,这么点小事,都给您惊动了?”
这位老道人,如今是山中辈分最高的两人之一了,就连黄花观主看见,都是要叫一声师叔的。
老道人啧啧道:“白丫头的意中人上山了,我这把老骨头也是得来看看的,看看这小子到底够不够本事娶白丫头。”
“八字还没一撇呢,师叔又在这乱点鸳鸯谱了不是?”
乾元真人苦笑一声,他可是没想到,周迟上山,居然真惊动了这位师叔的。
“我不管,你们之前把这个年轻人说得那么了不起,那整个东洲,就只有这小子配得上白丫头了,这样吧,要是我们这些老家伙看顺眼了,就把事情定了,干脆让他们先把婚契定了,不定不让这小子下山就是。”
老道人摸着自己的胡子,看着那个年轻剑修,这会儿还没动手,就已经有些满意了,瞧瞧,这姿态,这气态,不错的嘛。
就是这长相,差点意思,比起老头子来,差得不少。
乾元真人啧啧打趣道:“师叔,这小子以归真初境就能杀归真上境的高承录,依着师叔的境界,想要留下他,只怕还没那么容易。”
老道人冷笑道:“小乾元啊,怎么现在看不上师叔了?觉得师叔境界不够了?”
乾元真人挠头笑道:“师叔,那我可没这意思。”
“好,就算是我这把老骨头没本事,但老头子脸皮厚,大不了抱着他大腿不让他走就是了,反正就一句话,这件事定不下来,就不让走。”
老道人哈哈大笑,好像真是一点作为前辈高人的风范都不要了。
乾元真人很是无奈,“师叔,你这有些太不要脸了吧,这传出去,咱们黄花观的脸往哪儿搁啊?”
“那不管,那是你们哥俩的事情,我们这些老头子都快要死了,管这个做什么?”
老道人这一耍起赖来,油盐不进。
乾元真人也只好叹气不已。
只是很快,老道人就双眼放光,一拍大腿,“别说了,赶紧让白木准备好婚契,不能让这小子下山了!”
黄花观主,道号白木。
乾元真人一怔,抬眼看去,原来擂台上切磋已经拉开帷幕。
那个年轻剑修,已经出剑。
“好家伙,这明摆着是剑仙资质,他娘的,剑意浓郁,剑气纯粹,剑术更是罕见,这份本事,这个年纪,娘咧,至少是东洲剑修里的前三了,假以时日,登天水到渠成而已,至于云雾,也有很大机会,这样的年轻人,谁他娘的放走了,可别怪老头子生气!”
老道人虽然只有归真上境,那也是因为年纪大了之后血气衰退,才从归真巅峰跌下来的,再说这么多年的修行,眼力自然在,擂台上那边,周迟虽然压着境界,但这会儿一出剑,他可就实实在在是看出来门道的。
别的都可以骗人,唯独只有修为不会骗人,没有经年累月的刻苦,没有日复一日的淬炼剑气,递不出来这一剑。
这样的剑修,别的不说,东洲独一份!
乾元真人也有些吃惊,在重云山,他是遥遥看到过那一条璀璨剑光的,但如果说当时那条剑光像是大张旗鼓,那么这会儿的一剑,就属于润物无声。
大张旗鼓,光彩夺目,这是大部分修士都追求的东西,毕竟谁刻苦修行不愿意名动天下,所以出手的时候,自然是怎么好看怎么看。
可偏偏修行要在那最细微之处,才见功力啊。
这一点,谁来,都是这个道理。
眼前的年轻人,因为这么年轻就成名东洲,所以那些光彩夺目的东西,注定是不会缺的,他们这些过来人,担心的还是这个年轻人像是空中楼阁那般,看着好看,但不实用。
如今这一剑递出来,至少在境界上,他们已经挑不出任何毛病来了。
乾元真人感慨道:“真是数百年难得一见的剑修啊。”
……
……
擂台上的冯青川,原本在开始之前,还觉得自己怎么都要占据上风的,甚至最开始,他连本命法器都没取出来。
他想的也简单,要是自己没动用本命法器就取胜了,那么没说的,就算事后说他凭着境界更高取胜,他也是有说法的,但等对方随手递出一剑的时候,看着那毫不拖泥带水的一剑,他就已经默默将自己的本命法器拿出来了。
原本以为等拿出本命法器之后,肯定是要逆转局势的,结果战局更是让他没想到,周迟握着那把长剑,就好像简单的递出一剑又一剑,很快就在他的本命法器上砍出无数道缺口出来。
这让冯青川叫苦不迭。
现在别说取胜的事情了,他娘的,打完这一架,修复自己这件本命法器,就要极为麻烦。
但最关键的是,他明显感觉对方还在留力!
冯青川只觉得无奈,上次面对这么不讲道理的对手,还是和白溪的一战,当时都没怎么发力就赢了。
如今自己,居然再次重蹈覆辙。
而且还是当着满山同门。
想到这里,冯青川已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丢脸,实在是太丢脸了!
不过他很快就准备最后再倾力一搏,反正就算是要输,也至少要落个惜败之类的局面吧?
可下一刻,他就惊讶地发现,对面的年轻剑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自己身前,对着自己的肩膀,重重一拳砸出。
这是?
对面的年轻人,什么时候变成一个武夫了?
还是说,白溪什么时候传这个家伙武道了?
可不管他怎么想,自己在这一刻,还是直截了当的被周迟一拳打中关键窍穴,他体内的气机流动在此刻瞬间停滞,想要强行运气的冯青川,更是当即就满脸痛苦,气机在体内横冲直撞,一下子就让他浑身乏力,再也站不起来。
而对面的周迟,也在这个时候收起了自己的飞剑,笑道:“承让了,冯道友。”
台下一片鸦雀无声。
最开始,他们觉得周迟压在万里初境,冯青川会稍占上风。
后来比试一开始,他们想着,不管如何,冯青川大概能和对方五五开吧?
再到后面,冯青川或许会败?
可等到现在的结果出来之后,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了。
好嘛,大败特败,还是那种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的溃败。
有些时候,人们会不甘心,那是因为双方差距不大,只在毫厘之间的时候,但一旦你发现你不管怎么努力,都没法子胜过对方的时候,你就不会有不甘心的说法了。
因为你此刻只有绝望。
无尽的绝望。
黄花观修士们先是看了一眼作为裁判的那位黄花观长老,发现对方根本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之后,他们便知道,这场比试,没有问题了。
“好!”
有年轻弟子赞叹开口。
在一片寂静中,这个年轻弟子开口,实在是有些突兀,让人觉得有些奇怪,但很快,就有人也同样开口赞叹道:“周掌律厉害!”
然后台下开始响起掌声。
最开始稀稀拉拉的,之后掌声越来越多,越来越齐整,这些黄花观的修士,鼓起掌来,开始不断开口赞叹。
这让周迟有些意外。
有冯青川的出手,他原本对黄花观的观感会有些影响,但这会儿一看,这黄花观,还真是个妙地。
有多少宗门,会为外宗修士击败了本宗修士而欢呼鼓掌的?!
看起来当时白池对于黄花观的形容,绝不是夸大。
这座宗门,上下都有一股侠气的。
当然,像是冯青川这种老鼠屎,实在是每座宗门都会有的,这完全没法子。
随着周迟走下擂台,很快无数修士就簇拥而来,围着这位重云山的掌律,好奇打量。
把周迟看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远处,匆匆赶回来的龚云,这会儿懊恼不已,她就说不该去跟自己师姐说这个事情的!
你看看,那场切磋到底是没赶上啊!
不过看这样子,师姐说的压根没错,果然是周迟赢了。
这一下子,龚云不得不佩服自家师姐的眼光了。
这男人,选得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