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薛烈身穿夜行衣,悄无声息地潜入府衙的档案库。
他点燃一根蜡烛,仔细地搜索着。
很快,他发现了端倪。
存放巡夜司旧印的柜子,角落里竟然留着半枚脚印,尺码与王显的朝靴完全一致!
薛烈心中一沉
与此同时,知府衙门。
周文远一身布衣,悄无声息地潜伏在师爷宅院外。
他让小李子扮作乞儿,在后巷撒米引雀,吸引师爷的注意力。
自己则伏在柴堆里,借着微弱的月光,窥视着师爷的动静。
没过多久,师爷鬼鬼祟祟地打开门,与一个黑衣人密会。
那人背影瘦削,袖口处,露出一道烫伤的疤痕。
周文远瞳孔猛地一缩,他认出来了!
那人正是当年协助王显伪造军饷账目的逃亡账房!
周文远悄然尾随,只见那黑衣人钻入了一座废弃的磨坊。
磨坊里漆黑一片,散发着一股腐朽的气味。
黑衣人在墙上摸索了一阵,竟然找到一个暗道,通往城外。
周文远不敢贸然深入
他悄悄地退了出来,将所见所闻刻在竹片上,藏入送菜篮底,由送菜的妇人转交给陈皓。
陈皓接过竹片,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地看着上面的字迹。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越来越凝重。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钟声。
“当——当——当——”
钟声低沉而悠扬,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仿佛来自地狱的召唤。
陈皓猛地抬起头,看向钟声传来的方向。
那不是更夫报时的钟声,也不是示警的钟声。
那是什么?
陈皓展竹片细看,忽闻远处钟声再响——非更时,亦非警讯。
陈皓展开竹片,借着昏暗的灯光,一行行细小的字迹映入眼帘,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愈发凝重。
忽闻远处钟声再次响起——“当、当、当……”——并非更夫报时的平稳节奏,亦非遭遇紧急情况的急促警讯,而是断续的三声,一下、停顿、再两下,正是刘婆子描述的那种“不合规矩”的敲法!
刹那间,陈皓如同被一道闪电击中,所有线索在他脑海中串联成一条清晰的脉络。
他猛然站起身,深邃的目光穿透夜幕,望向更楼的方向,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肃杀:“他们在召唤残党。”
柱子魁梧的身躯一震,就要拔腿冲向更楼,却被陈皓一把按住肩膀。
陈皓的手掌如同铁钳一般,牢牢地控制着柱子的行动。
“不,让他们聚。”陈皓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在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怒火,“我们等的不是人,是证据的缺口!”
他转身走到刘婆子面前,小心翼翼地取出她颤抖着交出的那块染血的残片更服。
陈皓拂去上面的灰尘,
“明日钦差入城,”陈皓的目光如同寒星般闪亮,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我要让全城都听见,真正的更夫,是如何敲钟的。”
月光倾泻而下,照亮了赵九渊肩上那块破旧的布衣残片。
残片在夜风中轻轻飘扬,仿佛一面饱经风霜却始终未曾倒下的旗帜,猎猎作响,无声地宣告着正义终将到来的信念。
陈皓转身,望向李芊芊,缓缓说道:“去办吧。”
夜幕低垂,皓记酒馆后院的灯笼摇曳着昏黄的光芒。
陈皓负手而立,目光如炬,扫视着眼前这群面带疑惑却又充满信任的村民。
“各位乡亲,”陈皓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这段时间,多谢大家信任,将粮食售于皓记。今日请大家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人群中,张大叔探出头,黝黑的脸上写满了朴实:“陈掌柜有话直说,咱都是实在人,能帮的肯定帮。”
陈皓点了点头,柱子适时地将堆放在一旁的空酒坛搬了过来,足足上百个,整齐地排列着,散发着淡淡的泥土气息。
“这些都是空的酒坛,”陈皓指着酒坛,缓缓说道,“每个坛子上都贴着标签,对应着各位的名字。一会儿,大家按照标签,每户领回一只。”
村民们面面相觑,不明白陈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陈皓似乎看出了他们的疑惑,微微一笑,解释道:“这酒坛子,可不是让大家装酒用的。坛口上的封泥,都盖着我特制的陶章——章面刻着‘清浊辨·壬午年七月初七’,里面还嵌了一个小小的凹槽。”说着,他拿起一个酒坛,指着封泥上的印记给众人看,“日后,这坛子若是作了其他用途,我陈皓必有重赏!”
村民们更加摸不着头脑了,拿着酒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出于对陈皓的信任,他们还是按照吩咐,各自领回了一只酒坛,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离开了皓记酒馆。
万记酒坊,万富贵正躺在太师椅上,悠哉地摇着扇子。
听闻皓记酒馆的动静,他不屑地冷笑一声:“陈皓这是疯了吗?拿酒坛当棺材埋?真是黔驴技穷!”
入夜,李芊芊的身影穿梭在城中的小巷里。
她身着素衣,头戴斗笠,将自己的身影隐藏在夜色之中。
她暗中组织了一批识字的妇人,按照手中的名单,挨家挨户地走访。
“婶子,这是些防潮的草纸,放在米缸里可以防虫。”李芊芊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叠草纸递给一位老妇人。
老妇人接过草纸,连声道谢:“真是谢谢你了,芊芊姑娘。”
李芊芊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老妇人的家。
而就在刚才,她已经悄悄地将一张折叠成细条的纸条,塞进了老妇人领回来的酒坛底部的凹槽里。
纸条上,记录着更楼伪证的摘录、万记行贿的名录,以及村民们被强征粮食的记录……这些都是陈皓反击万记的重要证据。
东村,张大叔放下手中的锄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他望着夕阳西下的天空,
“我替你跑东村,他们信我。”张大叔找到李芊芊,主动请缨。
李芊芊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张大叔,您辛苦了。”
张大叔摆了摆手,笑道:“为了能让陈掌柜的皓记酒馆继续开下去,为了能让咱们这些老百姓不再受万记的欺压,这点辛苦算什么?”
当夜,张大叔肩挑两只沉甸甸的酒坛,踏着崎岖的山路,穿梭在幽深的树林里。
他知道,这两只酒坛里,藏着三十七户村民的希望,藏着推翻万记的证据。
“站住!干什么的?”几名万记的巡丁突然出现在张大叔的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张大叔不慌不忙地放下肩上的酒坛,露出憨厚的笑容:“几位差爷,我是东村的张老汉,这些是陈掌柜送的酒坛。”
“酒坛?送酒坛干什么?”巡察头目狐疑地问道。
张大叔挠了挠头,解释道:“陈掌柜说了,这坛子养土虫能治风湿,我这不是想试试嘛。”
巡丁头目上下打量了张大叔一番,见他衣衫褴褛,不像是可疑之人,便嗤笑一声:“真是老糊涂了!土虫能治风湿?真是没见过世面!”
说完,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放行。
张大叔连忙挑起酒坛,继续赶路。
他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稍有不慎,就会功亏一篑。
万记酒坊,万富贵最近的心情很不好。
他发现,城中的百姓们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以前,他们见到自己,总是躲得远远的,生怕惹祸上身。
可现在,他们不仅不躲避,反而围过来看热闹,眼神中还带着一丝嘲讽。
“这些刁民,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万富贵怒不可遏,决定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他带着一帮家丁,气势汹汹地来到了张大叔的家门口。
“张老头,你欠我的粮食什么时候还?”万富贵恶狠狠地问道。
张大叔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脸上写满了无奈:“万少爷,我家里实在没粮了,您再宽限几天吧。”
“宽限?宽限你个头!”万富贵怒吼一声,“今天你要是不还粮,我就砸了你的家!”
说着,他一挥手,示意家丁们动手。
家丁们立刻冲上前去,将张大叔家的东西砸得稀巴烂。
“住手!你们住手!”张大叔声嘶力竭地喊道,想要阻止家丁们的暴行,却被万富贵一脚踹倒在地。
“哼,这就是得罪我的下场!”万富贵得意地笑道。
就在这时,张大叔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跑到院子中央,一把掀开了那只酒坛的盖子。
“你若不信我无存粮,便砸了这坛!”张大叔指着酒坛,大声喊道。
围观的百姓们顿时骚动起来,纷纷围了上来,想要看看酒坛里到底藏着什么。
万富贵怒极反笑:“好啊,我就砸了它,让你们看看,他到底有没有粮食!”
说着,他示意家丁们砸坛。
家丁们抡起棍棒,狠狠地砸向酒坛。
“砰”的一声,酒坛被砸得粉碎,封泥也四分五裂。
然而,从封泥下掉出来的,不是粮食,而是一张叠成细条的纸条。
纸条被打开,上面赫然写着:“万记拒收陈粮,致张氏断炊”,下面还附有十名村民的画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