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声音像是从很深的水底传来。水妖蛊惑一般问他：
“项元明，你要试试吗？”
项元明想要说话，但是身体无力地软倒，眼前也被黑暗侵占。
程亦安看着面前乱作一团，稍微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走吧。”程亦安道。
只能等下次项元明的状态稳定下来的时候再过来看看了。
“程先生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沉默地离开这个地方，跟在身后的暗河突然开口。
“我在跟他做交易，没有看明白吗？”程亦安温声回答。
“你的手上，似乎没有可以交易的筹码。”暗河道。
“我的手上有没有交易的筹码，不是在你看来，暗河。”程亦安脚步不停，声线平稳，“而是看交易双方。只要项元明接受我提出的条件，那么我们的交易，就能够达成。”
“你有他想要的东西？”暗河问。
程亦安沉吟一声，唇齿间泄出一点轻微的笑：“或许吧，谁知道呢？”
暗河有点摸不着头脑，不明白程亦安发笑的地方何在。
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程亦安并不像他表面说的那样云淡风轻的随意，他是笃定的，是胸有成竹的。
不过……
这个和他应该没什么关系。
暗河收到的任务只是听程亦安的命令，杀阻碍他的人，其余的事情并不在他的职责范围内。
既然程亦安有把握能够让项元明自己想要活下来，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他在线更在意的还是其他事情。
“你什么时候有空？”
程亦安转头看过来：“？”
“这两天我就想学。”
程亦安轻叹一口气：“你的工具和材料包都买好了吗？”
“今晚就能去买。”
“那等你买好了再说吧。”
暗河有些不满，这轻微的情绪让他的眉头不自觉地轻轻抽动一下，恰好被侧眸看过来的程亦安收入眼中。
最后暗河也只能妥协：“嗯。”
两人一路无言地原路返回，结果在半路上却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程亦安看着面前的靠墙站着的男人，洁白的实验服将他身上温和的气质强化，但是又因为脸上大大的黑框眼镜被压下灵气。
不过在仔细地观察之后，很快就能发觉到他掩藏在黑框眼镜下的美貌。
一看就在等人的研究员目光转过来，扫过两人，最后在程亦安身上停住。
“有时间吗？我们聊聊？”
程亦安沉默一瞬，微微颔首：“可以。”
暗河正准备继续跟上去，程亦安稍稍侧手，低声道：“你在外面等着。”
暗河停顿一下，点头应下。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到旁边延伸出去的站台上，这里处于空旷的视野下，任何从旁边路过的人都能看到他们两个站在一起。
“在这个地方说，不是悄悄话？”程亦安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四周，收回目光，看向面前的男人，他根据方才才留下的记忆，叫出对方的名字：“裴颂今，裴研究员。”
裴颂今似乎并不意外自己的名字会从他的嘴里出现。
他轻微颔首：“悄悄话，要在大庭广众下说，才更加不像悄悄话。”
没等程亦安对自己的话语做出回复，裴颂今继续开口：“我觉得你很眼熟，怎么称呼？”
“程亦安。”程亦安淡声道。
他并没有给裴颂今说清楚自己的名字，后者也并不在意。
“你这个感觉还挺巧，我也觉得你眼熟。”程亦安稍微想了一下，没能马上找到对应的记忆。
但是裴颂今闻言却轻笑了一声：“或许我们小时候见过呢？”
程亦安直视裴颂今的眼睛，后者不退不避地接收。
两人这么面对面而立，远远看上去竟然还挺和谐的。
说起来，两个人的气质乍一看还挺相似的。
就是那种首先让人感觉温和的人，但是只要稍微靠近一点就能察觉到明显的冷热区别。
沉默良久，程亦安终于开口：“你是，那个人的……？”
裴颂今轻嗯一声，但是很快又偏过头去：“不过现在已经算不上了。”
“他竟然愿意就这么放你离开吗？”程亦安眉心微蹙。
“毕竟只是一个无聊消遣的替代品，腻味了，就能够轻易放手了。”裴颂今眉目冷淡，说出来的话语没有情绪。
程亦安想了想，上前两步，走到裴颂今身侧，两人的肩膀轻轻擦过，后者听到前者低声询问：“你有多久没见过他了？”
“五六年？七八年？记不清了。”裴颂今只稍稍一想，随意开口。
“那你怎么知道现在他是怎么想的？”程亦安问。
裴颂今微愣。
暗河的视线再一次掠过那边站台上的两人，不知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事情，嘴皮子动得轻微，但是说着说着，两人又贴在一起了。
在光明正大的环境里你贴我我贴你地说悄悄话，这是什么操作？
暗河想不明白。
不过下一刻，他就看到那个穿着实验服的男人狠狠地撞了一下程亦安的肩膀，后者后退一步，下一刻直接抓住他的领口，把人用力推到站台边的铁栏杆上。
怎么说着说着还生起气来了？！
暗河停顿两秒，就在这个时候，另外一边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喊声。
“哎哟，你们两位这是在做什么啊！”
暗河看过去，那王负责人托着自己的肚子快速跑来，冲到两人的身边，好声好气地把两人劝开。
“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不要上手啊。”王负责人拉开两人之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你们两位都是我的大爷，可不要伤了和气啊！”
程亦安转眸看了一眼他，下一刻，一拳直接朝着裴颂今的面门而去。
后者瞳孔微缩，反应极快，但是似乎是因为不熟练，只堪堪躲过这一拳，拳风将他额前的碎发轻轻吹动。
“嘶——”王负责人忙不迭冲上去先把程亦安拉住。
“这是在干嘛？”
“暗河？暗河呢？”
暗河在旁边听到自己的名字，终于提步上前，把程亦安挡在自己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