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眉头微蹙,看来齐澄对他的追捕不仅没有撤销,反而升级了,连边关都设置了这种能识别他气息的感应法器。这面铜镜,恐怕与他当年在大齐皇城留下的气息有关。
龙浩然在他袖中蠢蠢欲动,传音狞笑道:“嘿!给脸不要脸!一群土鸡瓦狗,也敢拦老子们的路?正阳,动手不?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正阳微微摇头,他不想在此地与边军冲突。这些士卒只是奉命行事,无辜卷入高层争斗。一旦动手,必然死伤惨重,非他所愿。而且,与大齐边军正面冲突,会立刻将他的行踪彻底暴露,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围住他的军阵,最后落在那个飞速掠来的结丹守将身上,朗声道:“在下确系白鹿书院正阳,此行只为私事,不欲与诸位为难。还请行个方便。”
结丹守将已然赶到,落在阵前,眼神死死盯着正阳,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认出了正阳,正是数年前大闹姜家,与姜家乃至皇子都结下梁子的那个煞星!
传闻他不是失踪了吗,怎么修为变得如此恐怖?
“贼子正阳,陛下有旨,见你即刻擒拿!你若束手就擒,还可少受些苦楚!”
正阳叹了口气,知道无法善了。他不再多言,右手在袖中悄然捏碎了一枚早已准备好的小挪移符。空间一阵细微的波动,正阳的身影瞬间变得模糊,仿佛融入水中,下一刻就要消失。
“拦住他!”守将大惊,怒吼一声,手中宝剑爆发出璀璨光芒,化作一道惊鸿刺向正阳虚影,同时军阵煞气凝聚,试图封锁空间。
然而,感悟空间裂痕后的小挪移符一旦激发,就算元婴修士亲自出手封锁天地也极难打断,守将的长枪和军阵煞气只是让空间涟漪更加剧烈,却未能阻止那道青衫身影的彻底消失。
光芒散尽,原地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焦痕和逐渐平复的空间波动。
正阳,已然消失不见。
关隘前,一片死寂。士卒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不甘。他们刚才围住的,竟然是排在大齐通缉榜靠前的正阳,要知道能被大齐通缉,并且位于靠前的位置,尽皆是犯下滔天罪孽,修为通天之人,其中唯有一个另类,就是结丹境的正阳混在其中,若是能阵斩此獠,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如今竟然让他从结丹后期将军和上百先天修士结成的军阵眼皮子底下,就这么轻易地走了?
一名副将凑到守将身边,低声道:“王将军,为何不全力激发‘锁灵大阵’?或许能留下他,区区结丹境还不是……”
王姓守将猛地转头,瞪了他一眼,传音怒骂:“放屁!你懂什么?那正阳是寻常结丹吗?你忘了当年他结丹初期就能把姜家搅得天翻地覆?连殿下开启社稷山河大阵都被那厮逃脱,如今他气息之强,深不可测,恐怕已至结丹大圆满,甚至半只脚踏入了元婴门槛!刚才他若真想动手,我们这些人,够他杀几个来回?”
他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正阳消失的地方,心有余悸:“这种煞星,他不主动屠戮我等,已是万幸!我们奉命盘查,发现踪迹上报即可,真要以死相搏,替上面那些大人物卖命?你我有几条命够填?况且,他手持白鹿书院文牒,身份敏感,真要死在这里,白鹿书院追查起来,谁担待得起?”
副将闻言,顿时冷汗涔涔,再无二话。守将说得对,这种层面的人物,不是他们能招惹的,能保住性命已是幸运。
“立刻!”守将深吸一口气,下令道,“以最高紧急级别,传讯皇城!禀报陛下,通缉要犯正阳,已现身镇东关,修为疑似结丹大圆满,动用未知空间符箓,潜入我国境!方向……似乎是东南!”
一道加急的传讯流光,瞬间从镇东关升起,划破天际,射向遥远的大齐皇城。
……
黎都皇城。
昔日充满皇道威严的大殿,如今却弥漫着一种奇异而压抑的氛围。鎏金柱础旁立着的不再是道家天尊的塑像,而是换成了宝相庄严的金身佛像,袅袅檀香取代了龙涎香,却压不住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与焦躁。
齐澄身着绣有金龙的皇袍,端坐在原本属于齐皇的龙椅之上。与无尘那场两败俱伤的争斗后,闭关数年的齐澄借助皇道龙气一举破入元婴境,出关后他性情大变,一改大齐历代崇道的传统,转而大力推崇西漠佛教,广建寺庙,征伐民夫,甚至强令部分道观改为佛寺,引得朝野议论纷纷,民间怨声载道。
齐澄捏碎了手中那枚记录着镇东关急报的玉简,俊秀的面庞骤然扭曲,在大殿中咆哮:“正阳……竟然还敢回来!夺走姜悦,让朕沦为笑柄!”
他的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咆哮,在大殿中回荡,下方的内侍宫女皆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启动社稷山河大阵!锁定他的气息!朕要将他碎尸万段,神魂俱灭!”齐澄猛地站起,周身皇道龙气涌动,引动整个皇城的地脉轰鸣,天空瞬间暗淡,庞大的阵法纹路在云层中若隐若现,一股毁天灭地的气息开始凝聚。
为了追杀正阳,他竟不惜再次动用消耗国运的终极底蕴。
就在社稷山河大阵即将全面激发之际,殿外传来通禀:
“九黎剑阁洪柏真人、曹家曹谷、古家古凌风、西漠无尘法师求见!”
齐澄眼中戾色一闪,强行压下躁动的阵法之力,冷声道:“宣!”
四道身影步入大殿。
为首者是九黎剑阁的洪柏,身形佝偻背负古剑,一身华服丝毫不逊于齐澄,身后的曹谷,曹家如今的掌权者,则是一脸精明与谄媚,对着齐澄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另一旁正是古凌风!
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走在最后的无尘。这位曾横扫东岭天骄的苦行僧,气息更加深沉内敛。他手持一串乌木念珠,每一步踏出,都仿佛与大地脉动相合,那股隐隐的压迫感,甚至不亚于暴怒中的齐澄。
“陛下何故动无名怒火?”无尘单手竖掌,声音平和,却带着一股奇异的力量,让大殿内躁动的灵气稍稍平复。
齐澄冷哼一声,将镇东关传来的信息以神念共享给四人:“正阳此獠现身,朕必杀之!”
洪柏抬起眼眸道:“此子成长速度惊人,当年便能从陛下手中脱身,如今恐更难对付。陛下动用社稷山河大阵,消耗甚巨,是否……”
曹谷抢先开口,脸上堆笑,“洪真人多虑了,如今东岭局势已明,陛下得佛门高僧相助,江山稳固。那正阳不过疥癣之疾,陛下神威,弹指可灭。只是此举或会惊动一些冥顽不灵之辈……”
无尘接口道:“阿弥陀佛。陛下,小僧此前已言明,上界净化此界在即,此乃大势所趋,非人力可挡。旧有的秩序必将打破,新的秩序将由我佛门主导重建。届时,东岭乃至整个残界,都需新的管理者。陛下若能顺应天时,彻底皈依我佛,引领大齐完成过渡,未来佛国东土,陛下便是护法明王,地位尊崇,远胜如今这区区一隅人皇。”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洪柏三人:“洪尊者已代表九黎剑阁,曹家古家亦已明悟因果,皆是我佛门护法。唯有月华宫魏宁,冥顽不灵,拒绝我佛善意;灵宝派至幻真人,更是凭借上古遗阵龟缩不出,妄图螳臂当车,姜家王家摇摆不定,待上界使者降临,此等不识时务者,皆如风中残烛,顷刻覆灭。陛下当着眼大局,何必为一人之私怨,损耗未来佛国根基?”
齐澄脸色阴晴不定。他何尝不知无尘话中之意,投靠佛门是如今在化神隐匿、上界收割压力下看似最“明智”的选择,借助佛门力量,他或许能在大清洗中幸存,甚至获得更大权柄。但正阳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不除不快!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立刻启动大阵的冲动,沉声道:“大师所言,朕自然明白。但正阳此贼,朕必亲手诛之!否则朕念头不通达,如何能安心辅佐佛门大业?”
无尘微微颔首,不再劝阻:“既然陛下心意已决,小僧不便多言。只是动作需快,以免横生枝节。灵宝派与月华宫虽不足惧,但其山门阵法古怪,若被其遁入其中,倒也麻烦。”
齐澄眼中寒光一闪:“他跑不了!社稷山河大阵已锁定其残留气息,只要他还在大齐,就插翅难飞!” 他再次催动龙气,天空中的阵法纹路愈发清晰,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向着东南方向缓缓蔓延而去。
就在社稷山河大阵即将全面发动的刹那,远在数千里之外,大齐边界——虎牢关外的一片荒山中,空间一阵扭曲,正阳的身影踉跄出现。
连续使用高阶小挪移符,即便以他如今混沌金丹的雄厚底蕴,也感到神识一阵刺痛,元液消耗巨大。他立刻收敛所有气息,隐匿在一块巨岩之后。
“妈的!齐澄那孙子疯了不成?为了追你,连社稷山河大阵都又搬出来了?”龙浩然从正阳袖中窜出,心有余悸地望向大齐皇城方向,虽然相隔极远,但那源自国运的恐怖波动依旧让它鳞片倒竖。
正阳调息片刻,目光冷冽:“他对我执念已深。加之如今投靠佛门,行事更是肆无忌惮。”
他望向不远处那座熟悉的雄关,当年他就是在这里,从妖族手里救下了古绥杨。
如今时过境迁,化神修士隐匿,各大势力收缩。虎牢关的守卫虽然依旧森严,但失去了化神修士的坐镇,对正阳而言,已非不可逾越的天堑。
“齐澄,古家,姜悦和师父的仇……终有了结之日。”正阳眼中寒光一闪,但并未冲动。当前首要之事是前往寂灭海寻找正潜,不宜节外生枝。他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杀意压下,身形化作一道几不可查的虚影,如同鬼魅般绕过关隘重点布防区域,凭借强大神识,轻而易举地穿过了虎牢关外巡察的兵士,进入了东岭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