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雷光,金佛光,光芒万丈。
雷鸣声,金钟声,震耳欲聋。
玄清子眉头紧皱,收起所有的嬉笑神色,竟是不敢怠慢,用力跺脚,笼罩演武场的清光更盛。
张子乾迅速站起身,挡在羽宁身前,微微眯眼,俯瞰整座演武场。
雷杀……杀力竟是如此之大!
当一切光亮散去,张子乾看着依然站在演武场上的那个人,微微一笑。
果然……你总是不让我失望。
…………
钟铠钧眼前只见一片茫茫光亮,他凭着本能寻着光亮向前走去。
耀眼的光亮骤然消失,一座三进三出的大宅院便出现在自己面前。
大宅院中,人声鼎沸,格外热闹。
钟铠钧愣愣看着眼前的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大宅院。
西天关外,金安城中,钟家大院。
这是……家?
我怎么回家了?
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钟铠钧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叩响了那座阔别已久的朱门。
没等多久,朱门便被人急促打开,一位驼背的老人站在门内,笑着看着钟铠钧。
钟铠钧轻轻喊了一声:“佘叔?”
佘叔看见他来并不意外,欣喜地回头冲着院子里大喊一声:“老爷!老爷!咱家少爷回来了!是咱少爷回来了!”
还不等钟铠钧说话,便被老佘一把拉进院中。
钟家大院内,摆满了一桌桌酒席,坐满了一桌桌宾客,金安城中人人饮酒欢庆,一副普天同庆之景。
钟铠钧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老佘拉着,胡乱给来往的宾客打着招呼。
等进了里屋,屋中坐着一个两鬓斑白,富态慈祥的老者。
老者身旁,则是一位身穿丝绸锦袍的中年美妇人,她眼角略有些鱼尾纹,却也掩盖不住年轻时的美艳。
钟铠钧嘴巴微张,愣愣看着眼前的老人,眼眶微微湿润,千言万语只吐出两个字:“爹娘?”
钟老爷白眉一挑,略带嘲弄的笑道:“呦呦呦,我当时谁回来了,原来是朝廷的大将军呀!”
钟夫人赶紧推了一把自家老爷,略带埋怨的扫了他一眼,急忙看向阔别许久的儿子,抽泣道:“钧儿,你当年留了封信后就去从了军,啥也不说,这一去就是十几年,如今总算舍得回来看看爹娘了。”
钟铠钧扑通一声便冲着爹娘跪了下来,泪流满面。
少时意气风发,心比天高,总认为自己能闯出一番大事业,爹娘一骂一激,自己头脑一热,便从军十几年,先有勤王保驾之功,后有乘云从龙之功,一飞冲天,做到大玄军中第一人。
如此丰功伟绩,却是十几年再也没见爹娘一眼,只靠了了书信往来,试问这一切,当真值得吗?
钟铠钧不知道值不值得,他只是用力摇头,流着泪自嘲一笑。
他只知道……自己终于回家了。
阔别爹娘多年,怎么可能不想?
阔别家乡多年,怎么可能不想?
钟铠钧双膝跪地,用力叩头,高声哭喊着:“爹!娘!孩儿不孝!孩儿回来了。”
钟夫人坐在旁边,一边抹着泪,一边抽泣着:“回来了,是我的钧儿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娘不求你什么建功立业,什么丰功伟绩,娘只求你平平安安就好。”
钟老爷面无表情的走到自己这个不孝的儿子面前,板着一张老脸,故作严肃道:“起来。”
钟铠钧跪伏在地上,身子浑身颤抖。
钟老爷没好气道:“难不成还让你老子亲自扶你?”
钟铠钧抹着泪,颤巍巍地站起来。
钟老爷仰头看着比自己高了一大截的儿子,踮起脚尖,伸出了巴掌。
钟铠钧闭上眼,一动不动,等待父亲的巴掌落下。
儿子离家十几年,让父亲打几巴掌,怎么了?
想象中的巴掌并没有落下,钟老爷只是踮着脚尖,拍着儿子的肩膀,神情复杂,有欣慰,有苦楚,有担忧……
钟老爷看着有些陌生的儿子,喃喃道:“都长这么大了,都是当大将军的人了,真有出息,真给你爹长脸。”
虽然是夸奖,但钟铠钧从父亲的话中听不出一丝喜悦。
钟夫人也站起身来,走到自家老爷身边,轻轻牵起儿子的手,看着儿子手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心疼问道:“当了兵,上了战场,是不是很危险啊?”
“手上怎么有这么多的伤?很疼吧?”一边说着,一边钟夫人又忍不住了,自顾自的抹着泪。
钟铠钧赶紧反手握住母亲的手,咧嘴笑道:“娘,没什么,当兵的哪有不受伤的,而且我不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吗?”
钟老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好了,好了,都哭个什么劲?”
“儿子不仅回来了,还成大将军了。这大喜日子,就别哭了,好酒好菜都好了,咱一家赶紧吃顿饭。”
钟夫人拉起儿子的双手,眼眶湿润,用力点头:“对对!娘不该哭!咱家也先吃饭!”
老佘赶紧凑上前去,满脸堆笑:“对!少爷好不容易回来了,什么事都先放放,先吃饭,先吃饭。”
檀木圆桌上,桌上都是钟铠钧小时爱吃的菜,母亲一个劲儿的给他夹着菜,父亲坐在一旁喝着闷酒,老佘在一旁伺候着。
钟铠钧吃着母亲夹的菜,看向父亲问道:“爹,咱家怎么这么热闹?”
钟老爷搁下酒杯,有些醉了,醉醺醺笑道:“我儿子当了大将军,三军演武又夺了第一,肯定要大摆几桌宴席,跟你出生时一样宴请全城,不然就显得我钟家不够贵气了。”
钟老爷是喝多了,他站起身来,一只脚踏在凳子上,手舞足蹈的吆喝着:“我儿子!这是我儿子!我儿子有出息了!他是天下第一的大将军!他是大玄的武状元!”
老佘怕摔着自家老爷,赶忙扶他下来。
儿时怎么没见过父亲这样……钟铠钧看着父亲手舞足蹈的样子,轻轻笑着。
家……要不这次就不走了吧?
可如果自己不走,那大散关城又要谁去守呢?
又想起那座城……钟铠钧微微愣神,嘴角的笑容缓缓收敛。
钟老爷坐了下来,又倒了杯酒,却是没喝,反而是推到了钟铠钧面前。
钟铠钧回过神来,看着自己面前的那杯酒。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为什么离家从军,好像也是因为这一杯酒。
父亲爱饮酒,却总说酒是穿肠毒药,要少喝。自己少时好奇,便偷溜到父亲的酒库,给自己喝了个酩酊大醉,没喝地好酒也全给他打碎了。父亲勃然大怒,给自己吊在房梁上,让老佘抽了自己几十鞭子。
自己认为受了委屈,一气之下便决定离家从军,却是没想到这一走就是十几年,也不知父亲是否会后悔当初抽自己的十几鞭子?
如今,却是主动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钟铠钧笑了笑,举起了面前的酒杯。
父子二人,轻轻碰杯。
钟铠钧沉沉醉去,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归梦不知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