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民眉头微皱,看向那个故作神秘的道士,不免心生疑惑。
自己是从龙虎山下来的,也算是入了龙虎山的山门,道家四大名山世代交好,自己却从未在青城山中听过有玄清子这么一号人物。
这道士……张子民开口问道:“玄清子道长什么境界?”
“白王猜一猜呢。”玄清子笑眯眯的,“你是入了龙虎山的山门对吧?”
“对。”张子民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道长,是怎么被逐出山门的?”
“白王还是不要刨根问底的好。”,玄清子双手拢袖,转移话题,“聊了这么久,时辰差不多是要到了。”
张子民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但也没继续问下去。
玄清子推开房门,抬头看了看天色:“正午过了,可举行了。”
张子民走出房门,站在了他身边:“父皇呢?”
“圣上应该已经在主殿了。”玄清子随口答道,打了个哈欠,从怀中摸出一段红绸甩了甩。
张子乾也走了出来,看着那段红绸问道:“干什么?”
“把眼蒙上。”玄清子说道,“按照习俗,等到主殿我让你摘下来你再摘下来。”
张子乾问道:“为什么?”
他很不喜欢这种失去视力,将一切交给别人的感觉。
玄清子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习俗就是这样的,婚礼开始的第一眼不能见别人,只能看见新娘。就像新娘要带盖头似的,你要想带红盖头,我也可以给你找个红盖头。”
“那还是算了。”张子乾撇了撇嘴,接过红绸,系在眼上。
张子民以眼神问道:婚礼有这个习俗?
逗他玩儿呢……玄清子抿着嘴,微微摇头,强忍着笑意。
张子民双手摊开,以表无奈。
玄清子说道:“白王带着新郎官慢行,贫道这个主持要先行一步了。”
紧接着他身形一闪,便没了踪影。
“好。”张子民点头,伸手抓住了张子乾的衣袖。
“大哥?”张子乾低声叫道,声音显得有些紧张。
“在的。”张子民温声笑道,“怎么了?听你声音这么紧张。”
“慢点走。”张子乾脚步放的极慢,一步一步慢慢走着。
张子民牵着他的衣袖,倒也不着急,只是打趣道:“慢慢走干什么?一位好姑娘等了你这么多年,你还想让人家姑娘等着?”
张子乾脚步微顿,旋即加快了点速度。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头说道:“确实不能让姑娘再等了,只是我好像还没准备好。”
“我……我有些害怕。”
张子民能感受到衣袖中的那只手在微微颤抖,他忽然停步,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弟弟。
张子乾蒙着眼看不见,一头撞在大哥身上:“你怎么突然停了?”
张子民脸上笑意浓郁,问道:“你……居然在害怕?”
你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竟然会对一桩婚礼感到害怕?
张子乾低着头,不说话。
张子民重新拉起他的衣袖,继续向前走去:“你在怕什么?”
张子乾跟着大哥的脚步,低声说道:“我怕……”
片刻,他顿了顿,又摇摇头:“算了,没什么。”
张子民向前走着,笑道:“我知道你在怕什么?”
“你怕姑娘跟着你会吃很多很多苦,她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小姐怎么会忍受得了呢?”
张子乾向前走着,不言语。
张子民拍了拍他的肩膀:“但你有没有想过,这是姑娘自己的选择。”
张子乾说道:“但有些选择,总不是最好的选择。”
张子民听得笑了,以前自己怎么就没发现这个弟弟如此多愁善感?
他带着张子乾穿过一大片紫竹林,清风吹动紫竹,哗哗作响。
张子民笑道:“我记得张子坤跟你说过一句话,好像是这么说的……”
“不问是非,只看利害,这是妾妇小人之道对吧?”
张子乾蒙着眼点点头,不明白大哥要说些什么。
张子民笑道:“我感觉他说的不错,总有些选择,不是正不正确的事,而是去不去自己选的事。这些选择,只要是自己选的,那自己就是对的。”
“我们没资格去评价别人的选择,你应该能明白我在说些什么吗?”
张子乾点点头,有些明白了。
又走了片刻后……
张子民缓缓停步,松开张子乾的衣袖:“好了,到了。”
张子民满眼笑意,看着这个今天即将成为新郎官的弟弟,替他抚平大红婚服上的褶皱,帮他将额上碎发收拢束好,又为他带上一朵大红花球。
做完这一切后,他用力拍了拍张子乾的肩膀:“子乾,后面就是你的事了,大哥想帮也帮不上忙了。”
张子乾脸色微微泛红,微微点头。
主殿内,传来玄清子响亮的吆喝声:“有请新郎官——张子乾入场!”
张子民笑着替他推开主殿的门,领他跨过了门槛,目送他走向那位姑娘的所在。
“好了,停步,就站在这里,暂且不要摘下红绸。”玄清子的心声回荡在张子乾心湖中。
张子乾有些茫然,立刻停步,站在原地,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全场寂静,耳边又传来玄清子的吆喝声:“有请新娘子——上官羽宁入场。”
张子乾好像心有所感,转身看向大门方向。
一身大红婚服的新娘子,凤冠霞帔,雍容华贵,缓步走进大殿。
四皇子张子离与五皇子张子坎,两位皇子小童,竟是一前一后服侍着,一位在前为她引路,一位殿后为她抬裙。
张子乾努力睁开眼,透过红绸,模模糊糊的看见好像有一个人影向自己缓步走。
张子乾浑身颤抖起来,他能感觉得到,一位姑娘站在自己身边。
姑娘发丝的檀香,姑娘身上的幽香,萦绕在他的鼻尖,扰动着他的心神。
他竟然浑身颤抖,那一颗被扰动的心,反而终于在此刻得以平静下来。
那一刻越近,他反而就越平静。
姑娘曾有言:吾心安处是梦乡。
他现在想说:有君在旁即心安。
心湖之上,云烟蒸腾,与姑娘的点点滴滴,点点浮现。
在这玄清观中一见钟情,也在这玄清观中情定终生。
“请新郎摘红绸!”
张子乾立刻伸手摘下眼上的红绸,第一眼就直直地看向眼前的姑娘。
姑娘凤冠霞帔,带着大红盖头,似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姑娘有些羞涩地点头。
张子乾没有四处乱看,就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的姑娘。
“请新郎掀盖头!”
张子乾的双手虽然已是极力克制,却还是微微擅抖,他伸手拈住盖头一角,缓缓掀开。
红盖头下,姑娘眉宇温婉,俏脸微红,笑容明媚,她抬头看向那个剑眉星目的俊朗少年,眼神明亮。
姑娘与少年相互对视,二人眼中就只有对方,再也容不得其他。
就像……天大地大,千山万水间也只容得下一轮明月。
玄清子清了清嗓子,高声问道:
“你们二人可否恩爱不疑?”
“恩爱。”二人握住对方的手,毫不迟疑,异口同声道。
玄清子这个主持又问道:
“你们二人可愿结为夫妻?”
“愿意!”二人抱住对方,紧紧相拥,少年笑着,姑娘哭着。
“好!”玄清子从袖中掏出一把金剪来,又从大红道袍上抽出一根红线。
他上前一步,分别剪下二人的一缕头发,又以红线系好。
“愿两位新人夫妻恩爱永世。”
红线结发自燃,袅袅青烟散在空中,也正好散在夫妻二人的心湖中。
张子乾与上官羽宁,一对年轻夫妻,手牵着手,相视一笑。
…………
岁月正好,夫妻正好,一切正好。
自此结发为夫妻,从此恩爱两不疑。
难得夫妻是少年。
最喜夫妻都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