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武县接下来的局势会变成什么样子,贺时年不知道。
但就目前而言,他得罪的人肯定不少。
他的工作开展难度肯定要比想象中会更大。
这种情况下,贺时年不打算带任何人过去,包括司机。
杨柳虽然失望,落寞,但最后还是强忍着泪水离开。
她知道,此次一别,有些缘分也就彻底到头了。
贺时年看着她的背影,微有不忍,长长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贺时年请了两个人吃饭。
一个是石达海,一个是苏澜。
贺时年在星月望景的房子已经装修好,随时可以拎包入住。
装修的工作前后都是石达海在忙活,理应请对方吃个饭以示感谢。
至于苏澜,在贺时年来青林镇任职后,对他的帮助不小也不少。
贺时年铭记心中,无以聊表,离开前吃顿饭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见面,石达海就说道:“班长,你这太突然了,新房子刚刚装修好,还没来得及搬家,你就要去勒武任职。”
“任职也就罢了,竟然还是平调,这一来二去,你搞了个寂寞呀!”
石达海说话向来直接,此刻心中有不解,更有不忿。
贺时年从杨北林的提示中已经猜到了些东西。
但这些话不能说出来。
至少目前还不能说。
“我是党员,是公职干部,要遵从组织意愿,服从组织安排。”
苏澜道:“我知道你迟早要离开青林镇,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
“青林镇刚刚进入发展的快车道,看来你是没有眼缘见证青林镇的发展与崛起了。”
贺时年哈哈一笑道:“前人栽好树,后人好乘凉,只要老百姓的日子能够蒸蒸日上就足够了。”
石达海笑道:“班长,你尽管去勒武好好工作,等你站稳脚跟,到时候我和苏总可以来勒武投资。”
苏澜点点头:“不错,星力集团在勒武产业不少,勒武的红酒酿造技术我很感兴趣。”
“只不过目前条件还不成熟,等你先去打头阵。”
贺时年笑道:“等的就是你们这句话,来,我敬你们两人一杯。”
······
贺时年要走的那天,州委组织部昆东鹏副部长竟然亲自来了。
贺时年没有想到,很多人自然也没有想到。
一个正科级的干部平调,竟然两次惊动了州委组织部。
这是极为不寻常的事。
事出反常必有蹊跷。
很多人都觉得贺时年的调离,没有表面上看那么简单。
果然,得知这个消息后。
不管是组织部长蓝弗宁,还是县委书记刘青松都格外重视起来。
亲自来送贺时年,并且讲了很多好听的话。
刘青松一改往日的低调寡言,拉着贺时年的手说了很多场面话。
贺时年自然知道刘青松等人的这些好话都是说给昆东鹏听的。
他也看破不说破,配合着这些人场面式的表演。
也就是扎扎实实搞过场。
最后,贺时年上了昆东鹏的车。
这时,蓝弗宁主动来到昆东鹏面前,似娇捏般说道:“昆部长,贺书记是我们宁海不可多得的人才。”
“就这样被调走了,我这心里很是舍不得呀!”
“但我也知道,时年同志一定会服从上级安排,我也要尊重组织意愿。”
“昆部长,您看,能否让我跟你们一起,我也送一送时年同志?”
贺时年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又明白过来。
蓝弗宁或许并不是真的想要送他!
而是想要争取一切机会和昆东鹏这个常务副部长相处,甚至拉近关系。
至于昆东鹏,他自然是乐意之至。
有蓝弗宁这样的美女相伴,哪怕梅雨纷纷,也浇灭不了那火热的心,激昂的情。
昆东鹏笑道:“欢迎欢迎,这一路有美女部长相伴,路程可不会寂寞了。”
在宁海众位常委的目视中,几人终于上车。
按说,不管是昆东鹏还是蓝弗宁,两人的职位都比贺时年高。
这种情况下,贺时年应该坐副驾的。
但因为今天是送他上任,他主动去坐副驾又似乎不太合理。
正在贺时年犹豫之时,蓝弗宁已经主动上了副驾。
“今天呀,我是你们两人的秘书,专为你们服务。”
一句话说得昆东鹏哈哈大笑,心情异常喜悦。
蓝弗宁说这句话的时候,身子是转向后方的。
昆东鹏坐的位置在司机后面,而蓝弗宁今天穿了一条雪白绫绸V领衫。
她转身的动作不但挤压得饱满愈发浑圆坚挺。
而V领衫也让里面的雪白若隐若现。
昆东鹏看到这一幕,眼睛都差点跳出来,某些腺素隐隐飙升。
而蓝弗宁似乎很有经验,让昆东鹏浅尝辄止!
贺时年暗道:蓝弗宁还真是有一套,怪不得能如此火箭似的速度升职,除了自身条件,对各种时机的把握也是一门本事。
车子稳稳出城,准备上高速。
这时,一大圈人影似乎瞅准了时机,将这辆车给拦住了。
车子停下,昆东鹏皱眉问:“怎么回事?”
司机回答:“有人挡住了去路,好像是一群农民。”
昆东鹏一听,第一想法就是这些农民拦路喊冤,要他伸张正义。
贺时年也是不解,这些人冒雨前来,难不成有天大的冤屈?
心里想着,贺时年抬头看去。
透过挡风玻璃,贺时年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昆东鹏最不喜欢这种被拦车的感觉。
但又不能下令打喇叭冲过去。
“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司机摇头:“不知道!”
贺时年接过话头,道:“我认识他们,我估计他们知道我要走,过来送我。”
“昆部长,蓝部长,给我几分钟时间,我下去和他们说两句。”
说完,贺时年就拉开了车门,接过蓝弗宁给的雨伞走了下去。
十多分钟后,人群在不舍中散开,眼含热泪和贺时年用力挥手告别。
贺时年强忍着快要流出的泪水再次回到车上。
饶是打着伞,外衣依旧被淅沥沥的小雨打湿了。
“不好意思,昆部长,蓝部长,是青林镇的农民朋友们。”
“他们知道我今天走,说什么也要送我一程。”
其实,哪怕贺时年不解释,两人刚才在车里已经全然明白怎么回事了。
昆东鹏笑道:“不碍事,这说明你时年同志在青林镇很得民心呀!这是好事,好事,哈哈。”
蓝弗宁补枪说道:“时年同志为青林镇做的事,足够那里的人民永远记住他。”
“只是可惜了,说调走就调走,还是平调,时年,你应该委屈吧!”
“趁着今天昆部长在,诉说一下你的委屈?”
蓝弗宁这句话看似在为贺时年鸣不平,其实是试探昆东鹏。
贺时年笑道:“革命军人是块砖,我除了服从组织意愿,似乎不能做什么。”
昆东鹏是知道内幕的,但现在不能说破,也就道:“嗯,时年同志能够放平心态就好。”
从宁海去勒武,一路下雨。
但因为旅途有蓝弗宁的存在,显得并不寂寞。
蓝弗宁的心仿佛玲珑做的,既能哄得昆东鹏开心,也能兼顾贺时年的感受。
能做到这点,还真不容易。
如果青林镇还有一个人对贺时年的离开充满了极度的不舍与不甘。
那么这个人必然是段云枝。
她原本是安蒙市希尔顿酒店的大堂经理。
得知齐皇酒店要拍卖,而他们老板又刚好感兴趣。
她就主动请缨来了青林镇,负责这个项目。
从测评,评估,估价到拍卖,装修等她全程参与。
最后,她又主动提出来负责这个酒店的运营管理。
段云枝以为,这样她就可以和贺时年更多的接触。
那么久而久之未必不能再次燃起青春的火焰。
但让段云枝没有想到的是,酒店刚刚装修好,正式开业营业。
就传出了贺时年即将离开青林镇的消息。
为此,段云枝惆怅数天,终将一切缘由归咎于那奇妙的缘分二字。
勒武县是东华州距离省城西陇市良平县最近的一个县。
也就是西临良平县,北接泸源县,南壤远化市,东连安蒙市。
从勒武去到省城仅仅一个小时不到。
一路下着雨,车速不是太快,但经过一个多小时车程。
车子还是下了高速。
勒武县县委书记鲁雄飞原本没有安排来接人的计划。
仅仅让组织部一位副部长处理。
毕竟贺时年也就一个正科级,还没有资格让他一个县委书记亲自迎接。
但这位副部长来汇报,说来的人有州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昆东鹏,还有宁海组织部长蓝弗宁。
这就让鲁雄飞不得不重视了。
同时,心中的疑惑更甚。
关于东开区的党工委书记,前面两任都出了问题。
这引起了州委方有泰的高度关注。
毕竟,勒武县东开区可是方有泰挂名的。
如果发展不起来,那就是打方有泰的脸。
如果再出现贪污腐败,就是往方有泰脸上抹大便。
为此,鲁雄飞让组织部考察了两人,上报州委供方有泰选择。
但让鲁雄飞没有想到的是。
州委直接否定了鲁雄飞提交的人员名单,转而从宁海调了一人进来勒武。
鲁雄飞听闻这个消息后,后背湿透了。
这看似一个简单的用人制度的调整,但背后透露出的是对他这个县委书记的不信任。
在官场,只要栽下一颗刺,也就留下让人瞎想的东西。
这是非常危险的。
此刻,得知州委组织部副部长昆东鹏亲自将人送来。
鲁雄飞觉得奇怪的同时,又不得不高度重视起来。
这一切都透着违和感和不可思议。
浸淫官场多年,鲁雄飞觉得这背后定有深意。
当即不敢怠慢,立马通知相关人员准备到高速路口迎接。
昆东鹏的车子刚刚下车,就见到了了收费站出口处两辆闪着灯的警车。
而在警车前面,有几辆黑色奥迪车。
车旁,一群人打着伞,目光看着昆东鹏的车,露出欢迎的微笑。
车速减慢,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说道:“昆部长,是鲁书记还有阮县长他们。”
昆东鹏嗯了一声,并未下车,而是将窗子摇了下来。
这时鲁雄飞连忙上前躬身笑道:“昆部长好,你辛苦了。”
昆东鹏道:“雄飞同志,下着雨呢!你让同志们等着成何体统?”
鲁雄飞道:“得知昆部长亲自来勒武,我们哪怕下刀子也要来,何况小小的雨。”
昆东鹏摆摆手道:“行了,你让同志们都上车,去县里再说。”
“好的,昆部长,我马上安排!”
窗子摇起来,人群中的阮南州脸色才算缓和了一些。
刚才,鲁雄飞让他一起来高速路口迎接,他个人是反感的。
贺时年一个小小的正科级干部,凭什么让他一个县长过来迎接?
见到来人是昆东鹏之后,阮南州的脸色好了很多。
但在窗子摇起来的一瞬间,他还是冷冷看了一眼贺时年。
车子启动,一辆警车开道,另外一辆警车垫后。
一众车队朝着县委招待所而去。
勒武贺时年来过几次,但是和这里的父母官都没有交集。
这么说也不对。
毕竟,他和阮南州是有交集的,并且两人还发生了不快。
车子在招待所停下。
因为外面下着雨,众人进入一楼大厅。
这时,鲁雄飞才飞跑过来:“欢迎昆部长,欢迎蓝部长,欢迎贺时年同志呀!”
鲁雄飞个子不高,四十多岁年纪,但脑壳特别锃亮饱满。
尤其是天庭位置,更是自带一束光,只不过鬓角多了一丝银白。
鲁雄飞依次和昆东鹏还有蓝弗宁握手。
最后到贺时年,贺时年伸手笑道:“鲁书记好,我是贺时年,前来报到。初来乍到,还请鲁书记多多指导。”
鲁雄飞一只手握着贺时年,另外一只手在贺时年肩头拍了拍。
“时年同志你客气了,大家一个战壕里面的干部,共同扶持,齐心协力。”
和鲁雄飞握完手,下一个就到阮南州了。
两人彼此对视一眼,里面的深意只有彼此知道。
阮南州深深看了贺时年一眼,最后还是主动伸手道:“贺时年同志,欢迎你呀!”
“我是没有想到,我们有一天,能够同县为官,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贺时年笑道:“是呀,阮县长,我也没有想到。”
阮南州的手还是不愿松开。
“贺时年同志,你以后一定要为勒武尽心尽力工作呀,否则有些同志可能就要有意见啦!”
贺时年自然明白阮南州说的‘有些同志’指的是哪些人。
毕竟抢了人家一点五亿的项目,谁不急?
当然,里面对贺时年意见最大的,莫过于他阮南州。
贺时年面色不变,道:“在鲁书记和阮县长的带领下,我一定会尽心尽责工作。”
寒暄过后,时间刚好临近午饭时间。
鲁雄飞自然考虑到了这一点,在招待所摆了一桌。
名其曰欢迎贺时年,为其接风洗尘。
实则贺时年自己清楚,这顿酒宴,都是为昆东鹏量身定制的。
如果没有昆东鹏,他贺时年一个正科级,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待遇?
进入里面,酒水已经上桌。
满满的白酒,意味着今天必然要酒精考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