鄀州战役的捷报还在太极殿前散发着墨香，又一匹快马踏着七月的热浪冲进了长安城。马上骑士背着的不是露布，而是三枚插着羽毛的紧急军报。
大唐皇帝李渊正在品尝新进贡的葡萄，听说是八百里加急，葡萄汁顺着胡须滴落在龙袍上都浑然不觉。
\"又是哪里军情？\"他几乎是在呻吟，\"莫非河北刘黑闼与李神通打上了？\"
兵部尚书杜如晦展开军报，脸色顿时变得古怪：\"陛下，是曹州（今山东菺泽）、戴州（今山东成武）...孟啖鬼反了。\"
\"孟啖鬼？\"李渊愣了片刻，\"这名字倒是有趣，是哪个山头的妖怪？\"
\"是孟海公的堂兄。\"杜如晦解释道，\"孟海公伏诛后，此人据曹、戴二州，拥立孟海公之子孟义为主，号称要为其报仇。\"
李渊噗嗤一笑：\"报仇？孟海公是朕下旨处决的，他怎么不来长安找朕报仇，躲在曹州装神弄鬼？\"
殿内众臣也都笑了。谁不知道曹、戴二州地处平原，无险可守，在这里造反简直是自寻死路。
但笑着笑着，李渊忽然收起笑容：\"这个孟啖鬼，什么来路？\"
长孙无忌呈上一份文书：\"孟啖鬼原是孟海公麾下大将。武德二年曾率三千人抵挡窦建德两万大军三个月，倒是有些本事。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此人贪财好色，尤其喜欢黄金。据说打仗时都要带着一箱金子，说是能壮胆。\"
李渊闻言龙颜大悦：\"贪财好啊！贪财的人最好对付。告诉曹、戴二州的官员，谁要是能取下孟啖鬼的人头，所得黄金作为重赏！\"
然而，圣旨尚未发出，曹州城里已经暗流涌动。
孟啖鬼确实贪财。进城第一天就把府库里的黄金搬进自己卧室，每天晚上都要数一遍才能睡着。
\"大将军，\"心腹蒋善合劝他，\"如今大业未成，还是先收买人心要紧。\"
孟啖鬼不以为然：\"你懂什么？这年头有金子才是大爷！那些穷百姓，给点米就打发了。\"
蒋善合是禹城（今山东禹城）县令，原本是孟海公旧部。此人看似忠厚，实则心思缜密。他见孟啖鬼如此荒唐，暗中起了异心。
这天夜里，蒋善合悄悄召集几个老部下在县衙密室商议。
\"诸位都看到了，\"他压低声音，\"孟啖鬼成天就知道捞钱，这样下去咱们迟早都要给他陪葬！\"
部将王五叹气：\"那能怎么办？现在曹、戴二州都是他的人。\"
\"未必。\"蒋善合眼中闪过寒光，\"我打听到，唐皇悬赏他的人头，奖励便是这厮私藏的黄金。\"
密室顿时安静下来。孟啖鬼的黄金，够在场所有人舒舒服服过一辈子了。
\"干不干？\"蒋善合环视众人，\"要么跟着孟啖鬼等死，要么拿他的脑袋换富贵，你们选。\"
几个部将交换眼神，齐齐点头。
七月二十八日，孟啖鬼要在刺史府大宴群臣。蒋善合觉得机会来了。 宴会上，孟啖鬼喝得酩酊大醉，抱着酒坛子吹牛：\"等老子打下洛阳，把东都后宫王世充留下的美女都赏给你们！\"
蒋善合趁机敬酒：\"大哥英武！小弟再敬您一杯！\"
这酒里再被人下了蒙汗药。不到一刻钟，孟啖鬼就瘫倒在地。
\"大哥醉了，\"蒋善合对侍卫说，\"我送他回房休息。\"
扶着孟啖鬼走进卧室，蒋善合反手锁上门。看着床上鼾声如雷的孟啖鬼，他抽出匕首，却又犹豫了。 就在这时，孟啖鬼忽然睁开眼：\"善合...你...\"
蒋善合吓得匕首差点脱手，定睛一看，原来孟啖鬼是在说梦话。 不再犹豫，向着蒋善合心口一刀刺下。孟啖鬼哼都没哼一声就断了气。
蒋善合割下孟啖鬼首级，打开房门对等在外面的部将说：\"事成了！快去控制四门！\"
次日清晨，曹州城门上挂起了孟啖鬼的人头。蒋善合宣布归顺大唐，并派人快马向长安报捷。
捷报传到长安时，李渊正在用早膳。听说孟啖鬼死了，他放下筷子上。
\"这么容易？\"他狐疑地问，\"该不会是诈降吧？\"
杜如晦笑道：\"首级都送来了，千真万确。听说蒋善合还特意用孟啖鬼最爱的金盒子装着首级，说是物尽其用。\"
李渊放声大笑：\"好个蒋善合！倒是会办事！传旨：封蒋善合为曹州刺史，赏金...等等，
\"他忽然收起笑容，\"赏金就免了，改赐帛千匹吧。\"
长孙无忌不解：\"陛下，不是说好赏黄金吗？\"
\"并非朕要失信于人。\"李渊眯起眼睛，\"蒋善合今天能为了金子杀孟啖鬼，明天就能为更多金子反朕。这样的人，还是让他穷点好。\"
他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在曹、戴二州点了点：\"告诉蒋善合，朕不仅要他守好曹州，还要他把戴州也给朕收拾干净。办好了，另有重赏。\"
圣旨送出时，蒋善合正在清点孟啖鬼的遗产。听说皇帝只赏帛不赏金，他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好个李渊...\"他喃喃自语，\"这是防着我呢...\"
窗外，几只乌鸦落在旗杆上，发出刺耳的叫声。曹州的天空，又开始阴云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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