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冯耀庭说道，“我们进屋说，外面冷。”
北方刚刚进入春天，外面的确风大，张扬倒是没有觉得有哪里不适，但是冯耀庭只在外面站了一会，就冷得浑身发抖。
张扬随冯耀庭来到客厅，冯耀庭顺手给沏了一壶茶说道：“张扬啊，我本来没想到你今天会来，但是既然你已经来了，而且机缘巧合我们还有单独说话的机会，那么，我有几句心里话憋了很久，想和你说说。”
“既然是憋了很久的话，那就说来听听。”张扬说道。
“我问你，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冯耀庭煞有介事道。
张扬看向冯耀庭，眼神里带着几分讥讽说道：“冯副司令，你就别云里雾里，故作高深了，有话就直说，我听着便是。”
冯耀庭被张扬怼得脸一红，说道：“张扬，我并非在你面前故作高深，而是有些事你真的不懂。”
冯耀庭接着说道：“张扬，在你的眼里，我冯耀庭一定是一个自私自利、心胸狭隘、十恶不赦的人，对不对？”
张扬没有否认，但是他也只想就事论事，所以，他没有接冯耀庭的话。
冯耀庭继续说道：“其实，人都一样，都很自私，区别在于每个人都有自己看重的东西，自私的表现方式不同，所以，谁也不比谁好多少，谁也没有资格抬高自己，贬低他人。
“就拿你我来说吧，我看重的是直接的利益和实惠，而你看重的是那些虚妄的个人荣誉。
“别和我说，你的行为就不是自私，任何能够带来满足的东西，都是一种资源，想要得到某种资源的动机本身就是一种自私。对于这一点，你不会否认吧？”
张扬不以为然道：“这两者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你的行为是损害他人利益的，而我则是利国利民的，我坚信这一点。”
冯耀庭呵呵一笑说道：“你的话乍一听是对的，但是细细一琢磨，也不对。
“远的不说，就说说眼下，照你刚才所说，天下人应该都恨我冯耀庭、对你百般爱戴才对，然而事实呢？我冯耀庭即使是做了监下囚，同样能得到很好的照顾。
“而你这位大英雄，不仅你没有得到你所期望的那份荣誉，甚至连一个像样的表彰都没有，更有甚者，你的行为引起了整个官场对你的排斥，甚至到现在已经没有地方能容得下你。
“对于这样的结果，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张扬看着冯耀庭，冷冷一笑道：“愿闻其详。”
冯耀庭也哈哈一笑，耐心解释道：“你和我其实就代表了当下官场里的两类人。
“像我这样的人排斥你，你应该能够理解，有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但是像你一样的那些人为什么也会排斥你呢？原因很简单，你干了别人想干而又不敢干，或者是还没有来得及干的事。
“换句话说，这个世界不需要太多的英雄，有一个就够了，你抢了别人的机会。
“所以说，他们那些人比我这样的人更恨你。
“像我这样的人，顶多是希望你不要妨碍我们做我们自己的事就可以了，但是像你一样的人，他们却希望你消失。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这是嫉妒，是人性之恶中最恶毒的一种恶。
“由此可见，你将来的结局会比我惨，你信不信？”
张扬不以为然道：“人生本就是一趟单向的旅程，至于终点落在何处，那又如何呢？”
冯耀庭摇了摇头说道：“张扬，你要承认一点，我也曾年轻过，你见过的风景，我也都曾见到过。
“我觉得你这么想是不对的，也是对自己的人生不负责任的。好好活着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遭人恨呢？
“不过，好在你还年轻，一切还都来得及，只要你现在回心转意，你未来的路一定会走得更顺，你的人生也一定会精彩得多！”
张扬接上冯耀庭的话说道：“让我不再追究你的间谍案，与你合作，然后我的命运由你来改变对吗？”
冯耀庭一愣，反问张扬道：“难道这样不好吗？”
张扬站起身说道：“谢谢冯副司令今天给我说这么多，不过，人各有志，我是不会改变的，再见！”
张扬说完就离开了。
冯耀庭并没起身送张扬。对于张扬的态度，完全在冯耀庭的预料之中。
不过，他并没有觉得失望，他坚信他今天的话已经在张扬的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张扬的态度一定会有所变化，至少会对他的工作积极性产生很大的动摇。
冯耀庭不愧为是一位深谙人性的老狐狸，他想的没有错，他今天这一番话确实在张扬的内心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张扬走出那栋从外表看其貌不扬的公寓，然后又回头看了一眼。
就在张扬回头的时候，冯耀庭也在窗户上看着他。张扬虽然看不见冯耀庭，但是，他却知道冯耀庭一定也在看他。
张扬朝冯耀庭客厅的那扇窗户笑了笑，然后没有再回头，走出了军部大院。
而此时，冯耀庭却接到了他的大哥冯耀瑾的电话。
冯耀瑾名义上也是一名罪犯，但是冯耀瑾比冯耀庭的自由度更高，享受的待遇级别也更高。
冯耀瑾住的是一栋独栋别墅，不仅行动自由，而且还有家人陪伴。
冯耀瑾对冯耀庭说道：“过来吃饭吧，今天是你嫂子亲自下厨，这样的待遇就连我平时都没有！”
冯耀庭哈哈一笑道：“好啊，这就来！”
十几分钟后，冯耀庭来到大哥冯耀瑾的独栋别墅里。
兄弟俩一见面，冯耀瑾就迫不及待问冯耀庭道：“听说你单独见了张扬那个小兔崽子，谈得怎么样？”
冯耀庭气色很不错说道：“对于张扬这样的人不能抱有太高的期待，不过，我的话他应该是听进去了，或许近期不会对我穷追猛打了。只是，”
冯耀庭看向他的大哥冯耀瑾道：“国安部那边既然已经撤掉了张扬的第十九局，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把张扬这个人留在国安部？”
冯耀瑾摆了摆手说道：“不急，张扬毕竟没有犯什么错误，国安部凭什么要撵他走？”
冯耀庭恍然大悟道：“大哥的意思是……”
不等冯耀庭说出后面的话，冯耀瑾立即点头道：“你猜对了，就是这个意思！”
此时，菜已经端上桌，弟兄俩相视一笑，冯耀瑾回头看向酒柜里的一瓶茅台说道：“今天该开一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