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契丹移民们神色慌张,相互奔走相告。
原本安静祥和的街区瞬间变得嘈杂不堪,孩子们被吓得哇哇大哭,女人们则紧紧拉住家人,眼中满是恐惧与迷茫。
一些契丹男人聚在一起,低声商议着什么,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焦虑,不时朝着城门的方向张望。
有几个契丹青年忍不住,朝着城门冲去,想要看个究竟。
他们挤过慌乱的人群,却只见城门处尘土飞扬,伤员的哀嚎声隐隐传来。
溃兵们一个个丢盔弃甲,不顾队形,不顾营号的,狼狈地往城里涌,口中呼喊着辽军的凶猛。
这一幕让契丹青年们心中一紧,他们意识到,雄州,这个多年不见战火的州城,这一次真的是要面临战争了!
等他们回到契丹移民的聚集区,将看到的情形说完,便坐在一边,看向中间的几位老人。
那些老人低头相互说了几句,便抬头说道:“咱们可都是契丹人啊!”
那语气中带着一丝复杂,既有对自身民族身份的认同,又隐隐透着无奈。
“可是在大辽咱们也没活成人样啊!”一个中年汉子大声反驳道,脸上满是愤懑。
他想起在辽国时,繁重的赋税、贵族的欺压,一家人常常食不果腹,生活毫无尊严可言。
“就是,我是契丹人,回去又能如何?”一个年轻后生也跟着附和,他在雄州生活多年,早已习惯了这里相对安稳的日子,“在辽国,咱们这样的普通百姓,不过是任人鱼肉的命。”
“咱们跑宋国来,为的不就是能活下来嘛,可是要回到辽国,咱们之前什么身份,现在什么身份?” 一位妇人抹着眼泪说道。
她的丈夫在辽国时因得罪了贵族,被无端陷害,一家人无奈之下逃到宋国。
如今若再回到辽国,等待他们的不知又是怎样的结果。
人群中一阵沉默,大家都陷入了沉思。
虽然他们都是契丹人,但辽国的过往让他们心有余悸。在雄州,他们虽然身为移民,却也能勉强维持生计,过着相对平静的日子。
可如今辽军兵临城下,他们面临着艰难的抉择。
这时,一位年长的老者站了出来,他环顾四周,缓缓说道:“大伙先别慌。咱们在雄州生活了这么多年,这里早已是咱们的家。宋军平日里对咱们也没什么坏心思。如今辽军打来,咱们若跟着乱,怕是咱们自己性命难保!”
众人听了老者的话,纷纷点头。
“诸位!”一年轻的汉子紧接着站起来,神情严肃且激动,“咱们都是契丹人啊!不管家里之前有没有从军的,但是契丹人的习性诸位应该都有所耳闻!破城之后,屠城三日!”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惊呼声和议论声。
许多人脸上重新浮现出恐惧之色,屠城的场景光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他们想起辽国军队以往在战场上的残酷手段,那些被攻破城池后生灵涂炭的惨状仿佛就在眼前。
“这……这可如何是好?”一个妇人颤抖着声音说道,眼中满是绝望。
“不能让辽军破城!”一个中年男人握紧了拳头,咬牙说道,“咱们得帮宋军守城!”
“对,帮宋军守城!”
老者看着群情激奋的众人,点了点头,说道:“大伙冷静冷静。既然咱们决定要帮宋军守城,就得有个章程。咱们先派人去跟宋军将领沟通,表明咱们的心意,看看能帮上什么忙。”
众人纷纷称是,随即按照老者的安排,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
不过还是有一些人开始收拾细软,打算逃离这座即将陷入战火的城。
混乱之中,谣言也开始四起,有人说辽军进城后会屠城,也有人说宋军会将城内契丹人当作内应处置。
恐惧的情绪如同瘟疫一般,在契丹移民中迅速蔓延开来。
城内的宋军将领们也察觉到了契丹移民的异动。
他们一边组织兵力加强城防,抵御即将到来的辽军,一边还要分出精力来安抚城内的契丹民众,防止内乱的发生。
“谁说你们是内应了?”种师道站在临时搭建的台子上,目光坚定地扫过街道两边的契丹移民,面色苍白,声音沙哑地说道,“老子没说!老子才不管你之前是哪里,你现在住在这里,你就是大宋百姓,就是我雄州百姓!”
街道两旁的契丹移民们原本还带着些许忐忑,听到种师道这番话,才不由的放下了一点戒备!
“只要你们愿意和我们一起守护雄州,我种师道就把你们当自家兄弟姊妹!”种师道继续说道,他张开双臂,“我西军麾下,不是没有党项人,也不是没有番人,但他们现在,只是我西军麾下兵卒!辽军来犯,咱们同仇敌忾,这雄州城,是咱们自己的雄州!”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种将军,俺们跟您一起守城!”
“对,俺们都是雄州百姓,死守雄州!”
契丹移民们纷纷挥舞着手臂,高声回应着种师道。
“好!”种师道看着士气高昂的众人,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大伙听令,年轻人身强力壮,就负责搬运物资、修筑工事,女人们可以帮忙做饭、照顾伤员。咱们齐心协力,定能守住雄州!叫那辽军有来无回!”
“有来无回!有来无回!”
众人齐声高呼,声震云霄。
与此同时,城外马蹄声,脚步声,以及契丹人特有的嘶吼声从城外传来!
城墙之上!
杨可世双眼通红,一把狠狠揪着监军的领子,将他整个人扯到身前,几乎是贴着他的脸怒吼道:“你看!外面的那些契丹兵卒!你不杀他们,他们难道会自己死?不杀了他们,难道他们会把燕云之地拱手相让?凭什么!凭你是监军?还是凭你手中的圣旨!”
杨可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说完之后,掐着监军的脸,让他大半个身子探出箭垛之外!
监军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脸色惨白如纸,双腿忍不住微微颤抖。
他被杨可世揪着,眼神中满是惊恐与无助。
望着城外如潮水般涌来的辽军,那密密麻麻的兵卒,寒光闪烁的兵刃,他心中的恐惧也达到了顶点。
但他仍在结结巴巴地说道:“圣……圣上旨意不可违,若……若擅自杀戮,那便是抗旨……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