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
“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听妇前致词。”
“三男邺城戍,一男附书至,二男新战死。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
出自唐代诗人杜甫,代表作之一的石壕吏。
其内蕴含的深意:表面上有“治安”维持秩序,实则底层百姓家破人亡、苦不堪言。
官吏执行“国法”,却无视人性;百姓在“秩序”下被压迫、被牺牲。
……
政府集中办公区占地不算大,就两栋灰扑扑的办公楼挨在一起,看着不起眼,可周遭的安全感却比别处强出一大截。
为了杜绝流民偷摸、冲撞甚至辱骂办公人员的情况,楼外圈了圈一人半高的铁栅栏,焊得密密麻麻,顶上缠满了带倒刺的铁丝网。
整个办公区就留了个六米来宽的入口,此刻二十多名特警正分散在入口两侧和栅栏外围值守,身穿黑色特战服,头盔上的护目镜推在额前,防弹衣裹得严实,手里要么握着步枪,要么拎着警棍,站姿笔挺。
张涵跟着人群从公交车后门跳下来,扫了眼特警身上的防弹衣,忍不住暗自嘀咕:“这都到后方了,还穿这么严实?难不成子弹还能飞这儿来?”
脚边的路面倒比别处整洁,雪化得快,能看见零星撒着的融雪盐粒,几个衣着单薄的难民正拿着扫帚清扫边角的积雪,动作透着股小心翼翼的卖力,看模样,该是临时招来的保洁。
“枪支已经泛滥了。”
杨中士用脚尖捻了捻地上的雪水,“这可不像以前,可以做到夜不闭户,前线的溃败带来的是枪支流入民间,虽然数量不多,可袭警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入城口那么多检查站,检查不出来?”张涵一边跟着队伍往入口挪,一边扯了扯怀里的证件。
“水太深了,有需求就会有供应。”
中士撇了撇嘴,往队伍里挤了挤。
有些话他不敢说,现在说不定不少当官的手里都攥着家伙。
上面喊着“严控枪支”,底下自有对策,只要把数量压在“不闹出大乱子”的份上,只要没人敢公开对着干,谁还真较真去查?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倒比一杆子打死更“安稳”。
入口处搭着个蓝色帆布岗亭,亭子里摆着张掉漆的木桌,两个特警正坐在后面核对证件,来人递上的公文包、文件袋都得打开翻一遍,连叠得整齐的安置条都要对着登记表看半天,半点不马虎。
张涵摸出自己的安置条和身份证明,指尖蹭过纸面时,抬头瞥见门口立着的国徽,红底金字在灰蒙蒙的天里亮眼无比,两侧立柱上刷着白漆标语:“勤政为民,共克艰辛。”
不管哪朝哪代,官府的门面都透着股刻在骨子里的威严和肃穆,跟街边的商铺、寻常的民宅压根不是一个路数。
老话说“破家的县令”,可不是白叫的。
一个芝麻大的县令,官阶不算高,可只要往县衙大堂上一坐,背后是“明镜高悬”的匾额,两边是衙役拄着水火棍立着,那股威严就能让平头百姓腿肚子打颤。
就算是天大的委屈,进了那门也得跪着说话。
现在虽没了跪拜的规矩,可这官府的排场、这层层的戒备,骨子里还是那套,用肃穆的门面树威,让老百姓从心里认“官”的分量,不敢随便造次。
毕竟,从古到今,“官”管着民生疾苦,也握着生杀予夺的权柄,这威严,既是规矩,也是震慑。
“从前线退下来的和没当过兵的分开!各排一队!”
一级警司举着扩音喇叭喊,人群立刻动了起来。
穿军装的往左侧靠拢,便服人员往右侧聚,没半分钟就排开两条整整齐齐的长队,顺着警戒线往前挪。
“办个入职都查的这么严!”
张涵又赶紧摸索了遍全身,确认没带任何违禁物件,才敢跟着队伍往前走。
两边的检查松紧简直是两个极端。
右侧队伍里,特警接过介绍信扫一眼抬头单位,再对着身份证核对下照片,问句“分到哪个科室”,确认信息对得上就挥手放行。
可左侧的军装队伍,气氛一下就绷紧了。
“双手伸直!双腿打开!挺胸,目视前方!”
特警的声音不高,眼神却很尖。
穿军装的安置人员排着队,一个个按照指令站得笔直,任由特警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从衣领摸到裤脚,连腰带扣、鞋帮缝都没放过,连叠在胸前的安置条都要展开抖两下。
办公区的领导们早就叮嘱过严查,这些从火线退下来的兵,手里摸惯了家伙,谁也说不准有没有人带着前线攒下的委屈。
真要是因为安置的事想不开,哪怕兜里藏个小小的破片手雷在办公区引爆,就算炸不塌楼,伤了管调度、定政策的干部,整个新城区的安置工作都得瘫痪。
谁也没法打包票,这些人有没有在别处受过刁难、憋着火气。
尽管查得仔细,可二十来号人没一会儿就全过了检查。
队伍刚散,一个穿黑色羽绒服的女人就迎了上来。
看身高约莫一米六五,羽绒服拉链拉得老高,胸前的弧度随着脚步幅度微微起伏,每一下都晃得人眼热,只露出半张脸,冲众人扬了扬下巴:“前线下来的都跟我走,安置手续在二楼办。”
“妈的,这要是娶回家,孩子还愁没奶吃?”张涵盯着人家背影,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我看你不是操心孩子,是操心你自己吧?”杨中士在旁边浅笑一声,过来人一眼就看穿了他那点心思。
张涵被戳穿,挠着头尴尬一笑:“这不前线憋太久了嘛,到后方见着个像样的姑娘,年轻人火气就压不住了。”
穿过铁栅栏门时,能闻到办公楼走廊里飘来的煤烟味,看来屋里烧着取暖的炉子。
女人脚步轻快,踩着楼梯台阶“噔噔”响,边走边回头交代:“等会儿到了办公室,按军衔从高到低排好队,先交安置介绍信,再填个人信息表,有特殊伤病的最后单独说。”
走到二楼走廊尽头,她推开一扇挂着“安置办三组”牌子的木门,屋里挤着四张办公桌,几个女文员正埋着头写东西,见人进来,其中一个戴眼镜的抬了抬眼:“李姐,人带齐了?”
被称作李姐的女人点点头,把文件夹往桌上一放:“都在这儿了,你们按流程办吧。”说完又转向众人,指了指墙角的长凳:“填完表的在那儿等,叫到名字再过来录信息。”
下午四点整,磨过填表、录信息、排队等审核的一长串流程,张涵终于在安置办最里侧的办公桌前坐了下来。
“您是张涵同志吧?”
桌后穿蓝色工装的女文员抬头冲他笑,声音甜得发腻,还特意把面前的椅子往他这边挪了挪。
“是我。”
张涵将叠好的士兵证和安置条递过去,心里有点发怵。
这文员看着二十六七的样子,眼角虽有淡淡的细纹,笑起来却格外热络,跟刚才给缺了条胳膊的杨中士办手续时那副冷脸,简直判若两人。
“好嘞,您稍等,我这就给您录系统,保证快得很!”
女文员接过证件,指尖有意无意地蹭了下张涵的手背,低头敲键盘时,还特意把披在肩上的头发往耳后拢了拢,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张涵坐得笔直,眼神不自觉瞟向墙上的安置流程图,心里直犯嘀咕。
自己虽说不算歪瓜裂枣,但绝不是能让人一眼就热络成这样的帅小伙。
刚才杨中士递材料时,这文员就冷冷丢了句“放这儿等着”,怎么到自己这儿就成了“重点照顾对象”?
正琢磨着,女文员忽然抬头,手里捏着他的安置条,眼睛亮得像有光:“张涵同志,看您这安置条是街道办的行政编?”
“对,这有啥说法吗?”张涵摸了摸后脑勺,更不自在了。
女文员轻咬了下嘴唇,身子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低了些,还故意做出副娇弱的模样,悄悄从桌下递过来一张折成小方块的纸条:“您这行政编可大着呢!红光街的联防队队长都是事业编,您这行政编过去,不亚于破庙里来了尊大佛,还是个股级干部呢!”
这话一出口,张涵心里才算有点谱,合着不是冲他本人,是冲他这行政编的身份。
对于政府里的编制,他也有过了解,最底层是临时招来的合同工,干的是登记、跑腿的杂活,项目一结束说裁就裁。
往上是事业编,算个稳定差事,却没多少实权,大多是管技术、做辅助的。
最顶用的就是行政编,那是带“官身”的,哪怕只是个股级,也能管点具体事,手里有实打实的调度权。
眼前这女人,穿的是没衔没标的蓝色工装,说话办事带着股小心翼翼的讨好,十有八九就是个临时合同工。
再想想刚才那个穿羽绒服的女人过来时,她那副恭恭敬敬的样子,就更明白了。
这安置办就是个临时搭的班子,等他们这批人安置完,说解散就解散,能不能保住工作都两说。
这么一来,自己这手脚齐全、还揣着行政编的青年,在她眼里可不就是根“救命稻草”?
攀上了,说不定以后能托自己在街道办谋个稳当差事,总比打散了重新找活强。
张涵也回了个阳光的笑,不动声色地把纸条揣进裤兜:“没问题,按流程来就行,组织怎么安排我都接受。”
先不论以后怎么样,至少现在得给她留几分面子,安置手续还捏在人家手里呢。
女文员眼里的欢喜藏都藏不住,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得飞快,没两分钟就把证件递还给他:“好了!您拿着这张回执,出门左拐去补助领取处,看您档案里还有笔安置补助没领。对了,别忘了我叫林雨菲。”
“好的,谢谢林雨菲同志。”
走出办公室,张涵摸了摸兜里的纸条,脑海里闪过林雨菲那副刻意热络的模样,冷笑一声,心里五味杂陈。
这就是权力?
不过是个街道办的行政编,还没真正上任呢,就有人上赶着贴上来。
他想起灾难前自己骑电动车送外卖的日子,那会儿别说这种坐办公室的文员,就是小区门口卖菜的大妈,都敢因为送晚两分钟菜叶子甩他脸上。
可现在,就因为他手里多了个“编制”的名头,林雨菲就恨不得把“讨好”俩字刻在脸上。
平心而论,林雨菲确实有勾人的资本。
二十六七的年纪,没了小姑娘的生涩,又没沾太多市井的油滑,眼角那点细纹笑起来非但不显老,反倒像撒了把钩子,透着熟女特有的风情。
尤其是递纸条时那副欲说还休的模样,手指捏着纸条一角,咬着嘴唇瞟他一眼,既没主动贴上来掉价,又把那点“意思”传得明明白白,正是大多数男人扛不住的类型。
张涵摇了摇头,要是换个刚从大学出来、没见过社会深浅的毛头小子,估计早就被这温柔攻势冲昏了头,用不了几天就得被她哄得晕头转向,心甘情愿地把她往身边拉。
可他不一样,从外卖员到前线士兵,再到如今的安置干部,见多了为了生存钻营的人,这点小把戏,还入不了他的眼。
但……能白吃的肉,为啥不吃?
张涵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你情我愿的事,她用美貌和身段当资本换靠山,他顺水推舟图个乐子,各取所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