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重新排了下版,如果感觉跳章了,可以往前面翻一下。)
泰山十八狱显化之时,陈年脑海之中就闪过了无数岳府可能使用的节制手段。
但他万万没想到,元君选择的竟然是分真化炁,降灵转生。
那可是统摄岳府神兵的碧霞元君,分真化炁,即便只是一缕法意神念,也不是小事。
更何况还是在这么一个天兵不下、岳府难行,遍地都是妖鬼邪祟的地界。
正在陈年惊骇当场,思索应该如何应对的时候。
一道温慈之声透过圆光自他心中响起:
“此番分真,我自有打算,莫要寻我。”
“此界非同寻常,你多加小心。”
陈年闻言浑身一震,他也顾不上其他,当即重整衣冠,向着圆光隔空而拜:
“元君慈悲。”
垂首青丝,抬头华发,一瞬之间,去寿十年。
无它,只因九泉号令在袖,而那圆光之中,尚有城隍庙宇显化。
但陈年并不后悔,以天仙之身,太一青玄之位,不忍见众生况沦,分真化炁,降灵转生。
与元君相比,别说是十年寿命,就算是二十年,又如何。
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什么叫诸天神圣慈悲。
才知道什么叫大悲大愿,大圣大慈。
“你这孩子,何必在意这些虚礼。”
“刚告诉你此界非同寻常,便作践自己。”
“该打。”
话音刚落,陈年便觉后脑一痛,整个人都懵在了原地。
待到他醒转之时,元君法意早已不见了踪迹。
圆光之中,元君点化的一十八位岳府力士正在缓缓垂手,化作一十八座大山,将那显化的城隍阴司拱卫其中。
陈年摸了摸隐隐发痛的后脑勺,眼前情形让他瞬间明白了元君的意思。
这是在告诫他,千万不要擅自去寻。
看着那一十八座大山,陈年的心算是彻底放了下来。
元君分真化炁之前,亲手用玉经真文点化的岳府力士,其根基虽然比不上那护卫法坛一炁化生太玄肃煞吏兵。
但也是阴浊煞气所成,其中更有太一青玄之炁灌注,不是什么人都能够碰瓷的。
即便是此时的云湖龙君在他们面前,也翻不起什么风浪,短期之内,泰山十八狱当是无忧。
更何况,那十八真司之下,泰山十八狱颤动不休,一队队黑衣黑甲、面目狰狞的岳府兵马正在缓缓走出,向着那十八座大山而去。
看着那经过泰山十八狱洗礼的岳府兵马身上的气息,陈年心中更是一定,口中喃喃:
“始证帝真,位居碧天,为化众生,示现慈颜...”
“那位的别号,可是玉青大帝。”
“还有那七十位分真化炁所成泰山玉女...”
语落之际,眼前圆光画面一变,现出城隍庙中两道相对而立的身影。
两人周围,张元钧带着一众阴差鬼吏面面相觑,气氛显得有些紧张。
而在大殿一角,一群衣袂飘飘,满脸好奇之色的少女,正在探头探脑的向着二人观望。
这些看似天真无邪的少女们,真要动起手来,只怕外面的那十八位力士都不是对手。
太一青玄之炁所化,若在三界之内,这些少女每一个是元君亲随。
而泰山玉女,最初指的就是元君本身。
心中思定,陈年看着对峙中的二人,也是有些无奈。
一个索命司的厉鬼怨魂,一个主管一方、代天理物的城隍。
两人面对面的站在一起,看起来像是在对峙,其实是两个社恐。
一个得了果报之后,基本没在监天司之外的人面前现身过。
另一个自成就城隍之位,便自封于阴土,无事从不出门,若非法界变动,估计到现在还在阴土自闭。
这么两个人站在一起,确实有些冷场。
最后,还是张元钧看着薛娘娘不住向着那群少女之处乱瞟的眼神,收起朱笔站了出来:
“定州城隍判官张元钧,代我家娘娘谢过姑娘援手。”
“敢问姑娘贵姓?”
这一问其实也是没话找话,他是城隍判官,要想知道一个人的姓名简直轻而易举。
沈幼槐闻声也明白了张元钧的意思,她摇了摇头伸手一挥,将一道流光打入了张元钧手中,转身向着外面飞速而去。
这种环境,她实在有点不太适应。
张元钧接过那流光,刚要说话,却发觉一股讯息自那流光之中直入脑海。
那直冲脑门的怨气,让他浑身一冷,在原地愣了一下。
就这么一个愣神的机会,他再要开口之时,沈幼槐已经消失不见了。
感应着脑海之中关于这阴间地界的信息,张元钧只好朝着沈幼槐消失的方向拱了拱手。
留方山上,藏书室中。
陈年看着沈幼槐身上那被薛娘娘神光灼伤的痕迹,眉头微微一皱,开口道:
“沈姑娘,你身上的伤?”
现世,新丰县城城隍庙中,刚刚现身的沈幼槐闻言身形一顿,开口道:
“多谢法师关怀,幼槐并无大碍。”
声音出口,沈幼槐浑身一颤,自己这是...
陈年看着沈幼槐额头上一闪而逝的青玄印记,并没有开口点破,只是说道:
“无碍便好,此番有劳沈姑娘了。”
“他日岳府降临,贫道自会为你请功。”
口上虽说如此,但陈年心中明白,这功只怕轮不到他请。
元君统摄岳府神兵,照察人间善恶罪福,虽曰罚恶,却意在度人,最是慈悲不过。
此番既然借沈幼槐之手,将这城隍阴司拉入这阴世之中,开府立狱,便不会亏了她。
沈幼槐闻言却是摇了摇头,虚空一礼道:
“能为法师分忧是幼槐的福分,幼槐一心复仇,不做他想。”
言语之间,声音凄厉沙哑,让陈年心中不由发出一声长叹。
“以此明志吗?看来监天司覆灭之前,她这满身怨气,是难以化解了。”
想想也是,至亲血祭,那般深仇大恨,岂是这么容易被消除的。
陈年顿了顿,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只是说道:
“你且在此稍待,监天司之人已被云湖龙君所擒,他已得演水雷之精义,且不知岳府果报。”
“贸然上前,怕是会误伤于你。”
演水雷,属于紫微垣混天应神雷的一种。
神雷精义,也是云湖龙君与此世真龙之间最大的区别。
此世蛟龙走水,渡劫化龙,基本都止步于血脉蜕变,徒具龙形却无神韵。
说好听点是真龙,说难听点,就是一条野龙,刚刚够资格上桌的那种。
当初那条因为擅闯化龙劫,被陈年所斩的白龙就是一个例子。
若是她能得龙神,悟得神雷精义,要想斩它,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同样是雷,有无那么一丝神意,产生的效果,简直是天差地别。
当初龙君走水起势,风雨相随,满天乌云之中,自然产生的天雷轰击而下,不过堪堪让他挣脱了缚龙索的束缚。
而法坛一起,那天雷不过是得了一丝太阳雷散发的神意,所过之处,便是擦着即死。
其中差距可想而知。
悟得神雷精义的云湖龙君有多强,连陈年都不知道。
陈年之所以一直没有圆光联系龙君,也是因为如此。
圆光术不是万能的,没了上清十一大曜灯仪的加持,贸然与之联系,万一被看出底细,后面有些事就不好做了。
不过有一点陈年却非常确定,现在的沈幼槐,在云湖龙君面前绝对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云湖龙君得上清鬼律之灵文,化龙之后更是代为执律,至今已有九年。
以沈幼槐那一身的怨气的样子,出现在云湖龙君面前抢夺监天司之人,冲突几乎是必然的。
听到陈年的话,沈幼槐用力捏紧了拳头,她知道陈年乃是好意。
云湖龙君没见过她,她却见过云湖龙君。
九年前,云湖龙君打上神朝天宫和监天司之时,她就在现场。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云湖龙君那一身可怕的威势和仿佛要毁天灭地的神雷,她至今记忆犹新。
可血海深仇就在眼前,至今血祭的刺激之下,她如何能够忍得了?
留方山上,陈年看着沈幼槐身上那滔天的怨气,眉头微蹙,他沉吟了一下,再次开口道: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有岳府果报在身,按理说贫道不应该插手其中,但我还是想说一句。”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岳府已在阴司立足,泰山十八狱已立。”
“你曾去过东岳,自然知晓东岳法度。”
“岳府法度面前,有时候直接杀了他,反倒是便宜了他。”
城隍大殿之上,沈幼槐闻言浑身一僵,那紧握的拳头稍稍放松了几分。
东岳她是真的去过,泰山十八狱的可怕之处,她甚至比陈年还要清楚。
陈年最多是在典籍之中了解其中一二,沈幼槐可是亲身去看过的。
索命司的果报可不是那么好拿的,世间冤魂无数,但东岳自有法度消解,能得之者,不过寥寥。
几乎每一个获得果报之人被放出东岳之前,都要去泰山十八狱之前转上一圈,让其心存敬畏,免得伤及无辜。
陈年看着沈幼槐那稍稍松懈的身躯,也是舒了一口气,能够听得进去就好。
沈幼槐的果报,是他亲手所求,为此他还挨了驱邪院一顿棍子。
如果可能,陈年并不想让这个聪慧女子沉沦在怨气之中。
其中还有一些话,陈年并没有明说。
元君在此界分真化炁,岳府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
以沈幼槐的功绩,若是能将监天司彻底覆灭,怨气消解,来日元君归来之时,岳府必有她一席之地。
为了监天司的这些人,搭上自身,不值得。
“不过此界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需要元君亲自降灵转生?”
就在陈年心中念头翻转之际,远方天际,满天朱霞之中,有雷光一闪而逝。
看着那道极速靠近的龙形雷光,沈幼槐抿了抿嘴唇,身形一闪就要隐遁。
陈年的话虽然没有明说,但聪慧如她,如何不知其中意思,她并不想让法师因此为难。
然而,她快,云湖龙君更快。
空中霹雳乍响,那龙形雷光裹挟四道身影瞬息而至。
远远的,云湖龙君就看到了城隍大殿上空,那连漫天阳气都压制不住怨气。
城隍大殿被毁,薛娘娘和一干阴差鬼吏尽数失踪,刚刚赶到就看到监天司众人逃遁。
好不容得到一个在仙长面前表现的机会,结果因为片刻的耽搁,造成如此后果,云湖龙君本就是焦急万分。
如今监天司之人刚刚被擒回,那城隍大殿就被冲天的怨气所占据。
本就暴怒的云湖龙君哪里还忍得住?
人未到,雷先行,一道雷光直冲沈幼槐劈去,速度之快沈幼槐根本就来不及躲避。
见此情形,被云湖龙君擒回的仰成宁心中一喜,就要开口挑拨。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虚空之中陡然绽放出璀璨神光,五彩光华映照虚空。
一条五彩披帛飘荡,直接将云湖龙君含怒而出的演水雷拦了下来。
炸裂的雷光搅动满天朱霞,当中有一道清莹天箓腾空。
随即,山川齐震,百灵朝真。
这一声惊雷,仿佛若惊蛰来临,惊醒了整个定州。
一时之间,定州境内,山林涌动,百兽齐鸣,无数过冬飞鸟凌空盘旋。
定州范围内,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的感觉,同时在无数百姓心头泛起,让他们不由自主的望向了新丰县方向,
新丰县上空,更见异香浮动,琼花尽染,绽放出绚烂光华。
那层云之中,堆叠出的定州景象,凝结成一道锦绣霞光,向着那五彩披帛现身之处环绕而去。
然而,在这百灵朝真、朱霞献瑞的景象之中,云湖龙君却是感到周身一紧,莫名打了个寒颤。
身体的自发反应,让云湖龙君本能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下一刻,他就为自己的选择庆幸不已。
真龙眼眸之下,五彩霞光绽放之处,忽有少女之声传来。
一群十四五岁的宫装少女捧香执扇、散烟布霞,自虚空中缓步而来。
人群当中,还拥簇着一位衣云肩羽衣、着锦绣霞裙,登云珠履,百宝翠冠的少女。
少女周身清辉朗照,幽气隐蔼,所过之处有天花乱坠,八景拂尘,全然不似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