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叔说道:“先别急,季少爷。听大小姐把话说完。大小姐向来最听二爷的话,她怎么可能去做二爷不允许的事情呢。”顾叔的这番话,不仅是在安抚了季砚,也是在提醒他要冷静思考,不要关心则乱。
季听雪没解释,而是把计划说了出来。“沈老三管的是三鑫里最破的码头,赌账、娼账、烟账全混在一口锅。锅漏了,他绝对不敢声张,怕上面的大佬知道他私挪了公账。”季听雪抬眼,看向顾叔,“我们替他补漏,但要抽三成暗股。”
说到这里,季听雪停了下来,见大家没有疑问,这才说道:“我让二哥哥的人去沈老三的赌场捣乱,然后把沈老三抵押给扶桑商人的货单亮给众人看。之后的事情,我们就照着沈老四的事再来一遍。”
顾叔认真的看向季听雪,说道:“难怪你现在才说这个计划。你这是在下一盘大棋啊,大小姐。只是,我想知道,你对这个计划究竟有多少胜算呢?还有,一旦你成功拿到暗股,接下来又打算如何处置呢?”
季听雪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说道:“顾叔,你放心吧。只要沈老三把钱收下,那后面的事情我就有十足的把握了。”
季铳还是不放心的说道:“小妹,你这么照葫芦画瓢,万一事情败露了怎么办?会不会牵连出沈老四的事情啊?”
顾叔见状,连忙拍了拍季铳的肩膀,安慰道:“小少爷,不必过于担心。等大小姐把事情办妥,说不定沈老四的事情早就已经传遍大街小巷了。到时候大家只会说,季家大小姐照搬也能坑沈老三一大笔。”
之后,顾叔接下了指挥权,又安排了几个经验丰富的先生和红棍一起去永兴货轮接手码头的暗雇。
第三天,私锚地。季家堂口的“水鬼”趁着夜色把浮桥给修好了。永兴货轮重新起航,暗股契书也改了姓“季”。
等沈老四捏着空头支票,才发现“薛家账房”早已消失。事情也东窗事发,惊动了三鑫上层。于是,三鑫上层拍板:“沈老四私挪公账,逐出堂口,暗股归季家。”
再后来,沈老四磕头流血,却不敢多说一句,空头支票若兑现,他全家都得填江。
到现在,沈老四的事尘埃落定,码头的暗股也落定在了季家的口袋。
沈老三的事也进行的很顺利。
首先,当天晚上,季砚的手下一个叫阿九的“草鞋”,穿湖绉长衫、戴金丝眼镜,扮成“南洋橡胶商少东”。季听雪不放心,让阿国乔装打扮跟了上去。
赌场的荷官是季家暗桩,为了配合行动拿的是灌铅的骰子。按照计划好的前三把故意让阿九赢,引沈老三“加码”。
沈老三不断加码,六把沈老三赢得多,输的少。阿九故作生气,想要破釜沉舟,诱得沈老三跟着把前面赢的也都放到了赌桌上。
第七把,荷官动手脚,直接让阿九赢了沈记一万七千块大洋。
第八把,阿九故意亮出“烟土券”——那是沈老三私下抵押给日商的货单。
阿九掏出半张“烟土券”作抵押,当众撕角:“沈老板,你连扶桑人的货单都敢押?兄弟不敢奉陪!”
赌客哗然,有人吹口哨,有人掏出《晶报》号外,季家早已买通报童,赌局进行时报童就已经在门口兜售了。
事情败露的沈老三恼羞成怒,就想把阿九留在赌场,于是拔了枪。阿九一点不慌,亮了铜牌“苏北季”,说道: “要么今夜还钱,要么明日《晶报》见报。”要挟之意明显。
这种时候,众目睽睽之下,沈老三也没办法,只能咬牙认下,当场写了“欠季家三万大洋、一月内偿清”欠条,指印猩红。
消息传回私宅,顾叔终于问出了心里的疑问:“大小姐,你怎么知道沈老三一定会签下欠条?早知道他可是管着赌账和娼账呢!随便挪点都够了。”
季听雪没说话,直接说道:“季翎,去把我桌上的那张纸拿过来。”翎子快步上了楼。
「沈老三现金流断裂,必须卖暗股了,计划已经成了大半。」
众人看向那张纸,仔细一看,就知道那是一张从账本上誊抄出来的内容。
烟土:欠扶桑商人田中200箱波斯红土,作价 2万银圆,已逾期7日。
赌账:福昌烟馆押给扶桑商人的地契(白尔部路 17 号),作价 3 万银圆。
娼账:四马路三家堂子“月规”被挪用 1.8 万银圆,老鸨已放话要拉沈老三“游街”。
合计缺口:16.8 万银圆。沈老三手头只有 8 万现洋,差 8.8 万。
日商限三日交土,否则按“黑市利息”一日一成。
季铳拍手叫好,说道:“时间这么紧,难怪他一见有‘大鱼’就迫不及待的上桌了。结果没想到,咱们有后手,让他又倒欠了咱们三万大洋。现在三鑫里面已经有人查账了。若发现沈老三“吃里扒外”,按家规“三刀六洞”。到时候他不卖那烟馆的暗股都不行。”
季砚没被眼前的胜利冲昏头脑,他冷静分析道:“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下面沈老三肯定会想办法卖掉他手中的暗股。所以小妹,你打算怎么做?”
顾叔也附和道:“对,说不定沈老三会直接将这些暗股抵押给扶桑商人。大小姐,虽然我们登报揭露了他的行为,让他无法再将暗股卖给扶桑人,但我们绝对不能接手这些暗股啊!”
季听雪笑了笑,“只管动手就行,烟馆的暗股自然会有人愿意接手的。等到那个时候,我们所得到的利益将会远远超出你们的想象。”
众人听到季听雪如此说,心中的担忧顿时减轻了不少,毕竟有人愿意接手这些暗股,他们也就不用担心老爷子会知道这件事情了。
顾叔说道:“那大小姐,那我这就让人去办了。等交易的时候,再来告诉你。”说完,就下去安排了。毕竟,这可是一场涉及暗股交易的大事,需要有一个可靠的中间人来促成这笔交易。
于是,第二天,《晶报》小号登出花边:沈老三私挪公账,欲卖码头暗股给扶桑商人。消息一出,三鑫其余两家立刻派人查账。沈老三怕事闹大,连夜找中间人“补锅”。
中间人姓李,是最近风头正盛的朝鲜势力,沈老三吸取沈老四的错误,没敢找华国人。生怕季家联合外人给他做局。季家同意的理由就很好说了。因为那是季听雪点头的。
三方手里早备好了“季家愿出金条,只取三成暗股”的契书, 一起去了银行。
一大早,沈老三携保险柜钥匙,取出“烟土账簿”一本递给中间人。随后关上保险柜离开。却不知,黄雀在后的季听雪已经把他保险柜里,近半年的卖烟土所得的汇丰本票一张(面额:金条三百两),给收进了系统空间。
姓李的中间人递上季家契书: “季家愿出金条,只取三成暗股,并替沈老板平息外债。”
沈老三签字、按印,银行襄理当场封存契书。
三日之内,沈老三的窟窿被季家金条填平,三鑫其余两家没再说话;而汇丰本票上的金银,被季听雪用系统空间悄无声息地转入季家暗库。
原本因为及时补了窟窿而庆幸沈老三,后来得知存在银行保险柜里的,近半年的烟土得利不翼而飞,气得连杀好几人。仔细调查后,又因为不敢得罪汇丰银行后面的人,只能吃了哑巴亏。还欠着季家一个“救命之恩”。
季家私宅内,气氛凝重异常。季二爷端坐在主位上,他那张原本就不苟言笑的面庞此刻更是如寒霜覆盖一般,令人不寒而栗。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下方跪着的季砚和季铳身上,两人皆是低垂着头,不敢与父亲对视。
还有挨着他们站着的季听雪,有些紧张的、小心的看了眼季二爷,又看了看低着头的两个哥哥。
兄妹三人噤若寒蝉,一动不敢动。生怕引起季二爷的注意,招来更严厉的责罚。
根据季听雪的资料,季二爷很少连带着季听雪一起惩罚。记忆中的唯一一次,还是因为季砚带着小时候的季听雪偷偷出去玩,结果被三鑫的死对头认出了季砚。
就是那一次,兄妹俩被人堵了,险些被绑走。若不是被路过的顾竹宣的人救了,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也正是因为那次的经历,让向来不喜欢舞刀弄枪的季砚下定决心开始学武。而这,也成了季听雪和二哥关系最为亲密的原因。
每次想起被救之时,就是季砚浑身被摔打的伤,还要把季听雪护在身后的样子。当然也有,像今天这样,季砚跪着,季听雪挨着季砚站着,季二爷一言不发。
那时候的她,年纪尚小,还无法承受这样的低气压和父亲的严厉,最终忍不住哭了出来。或许是因为她的哭声打破了僵局,又或许是父亲终究不忍心太过责罚他们,总之,原本应该有的惩罚最终也都不了了之了。
季听雪在心里暗暗对系统说道:“系统,你说这次我也哭一次,能不能蒙混过关?”
然而,系统却无情地揭穿了她的想法,说道:“你觉得呢,宿主?”
就这样,又是或跪或站了十分钟,但季二爷还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站在一旁的翎子有些心疼的看着自家主人,心说:“主人什么时候被这样罚过。”想到这里,翎子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老爷子,主人她已经站了很久了。这几天她劳心劳力的,也没睡好。您就别罚主人了。而且主人她时刻记得您的话,根本没沾手那烟馆的暗股。”
季二爷猛地看向翎子。要知道,还没人敢在他发脾气的时候主动开口呢。接着他又缓和了脸色。说道:“雪儿,你先坐下。你来说说,爹为什么要罚你?”
季砚、季铳:不是,我们还跪着呢!
季听雪先是被翎子的胆量给惊了一下,她没想到翎子竟然如此大胆,居然敢在这个时候帮她说话,要知道,翎子在近卫家可是最守规矩的。
听到季二爷问话,季听雪马上挨着季二爷坐下,语气诚恳地说道:“爹,雪儿知道错了。不该再去冒险对付沈老三,更不该打烟馆的主意。”
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季二爷的脸色,见他并没有生气,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继续说道:“爹您放心,我根本没有沾手烟馆的暗股。那些暗股经过中间人的手,已经全部卖出去了。咱们家暗库里的那些钱,就是这次转手得来的。”
季听雪的这番话,犹如一颗重磅炸弹,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愕不已。尤其是季铳,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季听雪,脱口而出:“小妹,你说那笔钱是暗股换来的?”
季听雪点头:“是啊,不然我从哪儿弄来那么大一笔钱?”
季铳一直以为那些是沈老三和沈老四那边得来的。
季二爷表现的最平静,说道:“多少?”
季砚抢先回答道:“三百金,折合11.4万银元,就放在暗库里。”
季二爷瞬间瞪大了眼睛,声音也变大了很多:“多少?三百金?你是怎么敢的?不怕三鑫的找你麻烦?”
季听雪眉毛一挑:“我怕他们找麻烦?他们凭什么找我麻烦!他们应该清楚我们季家从不沾染毒,所以绝对不可能要那 30%的烟馆暗股。我们卖掉这些股份才是明智之举。”
季二爷紧接着追问:“就算如此,你难道就不怕三鑫的人知道是你在背后耍手段吗?”
季听雪嘴角微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回道:“怕什么!在这江湖上混,黑吃黑再正常不过了。他们要是不要脸面上门讨要说法,那我正好可以跟他们说说上次闸北桥的那场冲突。大家都一样,不过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罢了。要是他们不服气,那就接着碰一碰,看看谁更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