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鹿鸣宴（一）
夜深，小院静谧。
林向安回到屋内，心知杨辉和孙文石多半已收到王和信传去的消息，因此未曾归来。
他便安排两位镖师暂住林远与王和信的屋子，而自己则与林远同住一室。
夜风微凉，林远坚持守夜，低声道：“你安心睡，我来守着，以防万一。”
林向安并未推辞，毕竟明日便是鹿鸣宴，得以最好的状态出席，万不能失仪。
既如此，便让林远辛苦些，待明日再好好补眠。
入夜前，他按照惯例沐浴更衣，洗净尘埃，确保自身仪容整洁。
这等场合，举止得体、衣冠整肃乃是基本，丝毫马虎不得。
林向安这才安心入睡。
......
同一时间，金蟾阁。
内灯火微明，室内烟气缭绕，映得一张脸阴晴不定。
杜半仙端坐于案前，指尖摩挲着一枚铜钱，半晌未曾言语。
直到手下快步入内，低声回报，他才猛地一挥袖，将桌上茶盏打翻。
滚烫的茶水瞬间泼洒在案几上，渗进木纹之中。
“废物！”他咬牙切齿，脸色铁青。
今日派出的三拨人，竟无一成功！
林向安虽在外活动，却始终停留在人流密集之地，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而第二拨人更是连影子都未曾接近，便被人拦了下来。
杜半仙指间的铜钱微微发颤，冷哼一声，不用猜，他也知道是谁在插手。
直到第三拨人终于寻到机会，拦下了林向安。
目标虽近在咫尺，却仍是失手，计划再一次功亏一篑。
他眯起眼睛，心头烦躁得几乎要掀翻桌案。
一想到林向安竟是赵康平的徒弟，杜半仙就恼火。
原本还以为林向安不过是个运气不错的读书人，就算有几分心计，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可如今看来，他着实低估了这个年轻人。
先前派出的人，因为赵康平名号，直接退缩了。
杜半仙目光阴鸷，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似在思索着什么，半晌，他嗤笑一声：“怪不得谢云那老狐狸也来掺和……”
他眼底寒意渐浓。
到底是谁，把林向安的名字放进黑榜的？
而且没有时间了，一面让人继续找机会除掉林向安。
另一方面，则吩咐手下彻查黑榜名单的幕后黑手。
......
好在这一夜风平浪静，并无异事。
翌日，天色还未亮，不到卯时，林向安便起来，整装待发。
寺庙的大门尚未开启。
林向安便带着人悄然离开，踏着晨光下山。
山脚的集市已渐渐热闹起来，各家商贩陆续摆摊，炊烟袅袅，空气中弥漫着热腾腾的食物香气。
一行人随意找了家铺子落座，吃了顿简单的早食，便直奔贡院而去。
昨日已确定谢云在暗中帮忙，林向安心下安定不少，步伐也显得格外从容。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贡院门口已然聚集了不少举人，依次排队，等待核验入内。
队伍中人声鼎沸，皆是压抑不住的激动与期待。
林向安看了眼四周，转头对身旁的人说道：“我在这里很安全，你们去附近找家客栈休息。鹿鸣宴大约要到申时才结束，不必一直在这儿等着。”
鹿鸣宴持续三、四个时辰，在外头等着实没必要。
林远却坚持道：“知道了，等你进去，我们再走。”
见他态度坚决，林向安也无可奈何，只得随他们去。
三人便站在不远处，目送他入内。
鹿鸣宴规矩森严，入门前便得按照名次依次排队。
林向安顺着队伍往前走，目光一扫，正好与张书淮对上，对方微微点头，客气地算是打了个招呼。
他们二人虽算不上熟络，但彼此知晓底细，点到即止。
继续往前，他便瞧见了段昊初。
对方满脸喜色，整个人神采奕奕，见到林向安，更是喜不自胜。
“子宴，恭喜啊！”
林向安笑着拱手。
“嘿嘿，同喜同喜！”
段昊初兴奋得合不拢嘴，显然心情仍未平复。
随即想到昨夜之事，他压低声音问道：“你这边可没事？”
“无碍。”
林向安淡淡一笑，随即关心起孙文石、杨辉和刘文昌的情况，“他们三人如何？”
毕竟落榜之事，即便心里有准备，也终究不好受。
段昊初叹了口气，“白天还好，到了晚上，他们就把我赶出去，三人在屋里一起喝酒，都喝醉了。今早我特意让段茗留下来照看。”
林向安微微点头，“能发泄出来也是好事，你这边多担待些。”
“这个自然，不用你说。”
段昊初拍了拍胸口，笑道，“等宴席结束再细聊。”
二人寒暄几句后，林向安便继续往前。
途经李竹修身旁，他停下脚步，拱手行礼，郑重道：“夫子，恭喜高中！”
李竹修脸色沉稳，眉头却舒展开来，眼中隐隐透出一丝喜悦。
见到林向安，他露出欣慰的神色，语气带着几分感慨：“你如今已是举人，日后仕途远大，按理该称我一声李兄，何必还唤我夫子？”
林向安微微一顿，随即认真道。
“您毕竟是我的启蒙恩师，若无当初您教我识字读书，何来今日之我？这礼不可废。”
李竹修闻言，微微一顿。
目光落在林向安身上，带着几分欣慰，又带着些许感慨。
“你这孩子，心意我领了。不过，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若徒弟青出于蓝，乃为人师者最欣慰之事。如今，你已然独当一面，便不必再拘泥于昔日的师生之礼。”
“学生谨记。”
二人对视片刻，皆是微微一笑。
虽未多言，却胜过千言万语。
身后的队伍缓缓向前挪动，鹿鸣宴即将开始。
林向安便向李竹修拱手告辞，随即迈步朝前走去。
当他排到第五的位置时，周围人纷纷投来目光。
在这一列举人中，他的身形虽挺拔，但面容仍显稚嫩。
与其他人相比，略显年轻，站在前列格外引人注目。
片刻后，贡院大门缓缓打开。
鹿鸣宴设于明远堂，然而新晋举人入内前，需依次通过三道关卡，以示严谨。
第一关贡院大门口。
数名差役站在门前，逐一查验举人执照的真伪，仔细比对姓名、籍贯，确认身份无误后，方才放行。
林向安将举人执照递上，差役扫了一眼他的名次，仔细核对后，挥手示意通过。
将举人执照客气地还给了他。
依次进入至公堂第二关至公堂。
由礼部官员持《乡试题名录》，确认名次，观察面貌特征。
林向安上前，官员目光落在他身上，略作比对，随后提笔勾勒名录，示意他继续前行。
最后第三关是到明远堂前。
举人们需找到两名同科考中的同年作保，签字确认“实系本人”，方可最终入内。
林向安未作迟疑，直接找到李竹修与段昊初，三人互为担保，签字完毕。
待所有流程完成后，他们便被引至侧门外，依名次排队候场，静待入席指示。